應煙眠吩咐,丫鬟將四份熱騰騰的丸子羹端上了桌。
房間裡的雕花小桌不大,但坐下四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
雖然她們幾人也會圍坐在一起打麻將,但如今四人眼對眼的,莫名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原本想好的一套套說辭忽然說不出口了。
謝與年爬坐在床榻上,煙眠端著個小碗給他喂丸子羹。
見四個人遲遲沒有說話,隻是呆坐著,煙眠轉頭道:
“你們不吃嗎。”
她說著放下了碗。
“也要我喂你們嗎?”
“不不不不——”
藍衣姨娘險些跳起來,她急急忙忙揮手道,誰知將桌上的湯碗碰灑了,熱湯倒了一手。
丫鬟端著涼水跑來,藍衣姨娘急忙把手放進了盆裡,一抬頭就見煙眠拿著燙傷膏站在她麵前。
“……”
她的表情有些抽搐,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直到煙眠抬起她的手,將燙傷膏細細擦到她的手上。
藍衣姨娘張了張嘴又緩緩閉上。
她姓辛,名春枝,在家時就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女,一日跳舞時被謝恒看上,沒過多久就被一抬小轎送進了謝府。
對她來說,這幾乎算得上高攀了。她很清楚,自己完完全全是個勢利的人,但誰不是呢,看到台階誰不想往上爬,瞧她現在——
雖然是姨娘,下人看到她也是要點頭哈腰的,雖然老爺不怎麼愛到她這來,但銀兩是不缺的,衣裙也能常常換新,有什麼不好的呢。
因此她很看不慣柳芸兒這種與世無爭的樣子,裝什麼白蓮花呢,好像高人一等似的。
“這藥膏不疼的。”煙眠抬起眼眸看向她,依舊是那樣古井無波的眼神,但落在辛姨娘眼裡怎麼看怎麼奇怪。
半晌後,她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說什麼,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
“你乾什麼……”
莫名其妙對她這麼好,搞得她心裡毛毛的。
桌上坐著的其他三個姨娘眼觀鼻鼻觀心,隻吃著碗裡的東西,連頭都沒抬一下。
她們到這裡來,本來最開始就是辛姨娘的主意,現在她不知道抽什麼風,半天也不說話,那她們更沒有說話的道理了。
她們可沒人想當這出頭鳥。
跟辛姨娘關係最好的是林姨娘,她趁著沒人注意,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辛姨娘一腳。
這一腳倒是讓辛姨娘回過神來了,她清了清嗓子又道:
“雖然老爺平時對你挺好的,但夫人那麼欺負你,你的日子不太好過吧。”
煙眠的神情像是有些迷茫。
“夫人?她對我還是挺好的。”
幾人聞言,明顯是不相信的表情。
“對了,夫人說等以後有空了,要帶我去彆人家赴宴,什麼春日宴、百花宴……”
“咳咳——”
林姨娘被丸子羹猛嗆了一口,連忙拿手帕捂著嘴,
“她讓你去陪她赴宴?你同意了?”
煙眠抱起床上的謝與年,語氣間毫不在意,
“為什麼不同意,有什麼不好嗎。”
當然不好!她一個小小姨娘跟在主母身邊赴宴,要知道,在那些貴婦千金眼裡,妾就是一樣玩物,給夫君逗樂解悶用的東西!
那許夫人安的是什麼心,誰都能看出來。
辛姨娘看向煙眠的眼神疑惑了。
不是,怎麼有人能遲鈍成這樣,怕不是被人賣了還要幫彆人數錢?
她是真傻還是假傻。
吃乾淨了丸子羹,幾個姨娘連忙站了起來,衣服沒晾的,魚沒喂的,房間走水的,一套套理由趕緊搬了出來,生怕煙眠還要挽留她們。
“你……”
臨要走時,辛姨娘站在門檻處猶豫著回頭,看向煙眠的眼神有些複雜。
“要是夫人真的要帶你去赴宴,你最好稱病彆跟她走。”
煙眠微微歪頭。
辛姨娘見她這模樣,焦急地一跺腳,嘴裡哎呀了一聲。
“你聽我的就好!彆管夫人她說什麼,你彆聽她,反正最後……老爺總會向著你的!”
姨娘幾個結伴離開了,走的匆匆又有些慌亂。
……
謝恒一直住在了書房,許夫人卻許久沒有動靜,不知道心裡在憋著什麼壞。
倒是老夫人忙忙碌碌的,每天雷打不動到謝與年麵前哭,讓他把謝與年交給許夫人養。
“你想跟許夫人走嗎。”煙眠對著謝與年道。
謝與年已經不再是當初瘦瘦小小的模樣,他眉眼也長開了一些,有點先夫人的影子了。
煙眠問他話時,他正坐在地上一頁頁翻著書,雖然不怎麼看得懂書上麵的字,但一頁頁翻得起勁。
聽到煙眠的問話,他緩緩抬起頭,又緩緩看向煙眠,那雙圓亮的眼睛睜得很大,語氣認真而疑惑:
“娘要殺了年年嗎?”
係統:噗——
但這也是不可避免的問題,隻要許夫人一日不放棄,謝家就一日不得安寧,警報也一刻不能停止。
煙眠摸了摸謝與年的腦袋。
“我知道了。”她道。
係統雖然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它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妙。
書房中,謝恒正站在桌案前,背著手重重歎氣。
朝堂上風雲湧動,皇上年齡大了,對他兒子間的明爭暗鬥看不真切,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卻被迫在朝堂上開始站隊。
雖然皇上沒有廢太子的意思,但太子畢竟母族勢弱,鬥到最後,誰是贏家都說不準。
外頭的事情讓他煩惱也就罷了,這家裡……
唉——
這日子怎麼被過的雞飛狗跳,老夫人一天來鬨一次,他也開始拿不準了。
把年兒交給許夫人說不定真是正確的,反正過幾日他會找個夫子,有名家大師教導,肯定不會讓年兒沾上許夫人的小家子氣,大不了他再找人盯著許夫人一些。
隻是將年兒掛在許夫人名下,應當也不會出什麼事。
屋外響起敲門聲。
“進——”
煙眠提著食盒推門進來,她抬眸看著謝恒,眼中似有擔憂。
“老爺,您臉色不大好,是哪裡不舒服嗎?”
謝恒看見煙眠,臉色終於緩和了些,他快步走到煙眠身邊,環著她的腰把她帶到座上。
“芸娘啊,你來的正好……”
他道,
“我想了許久,覺得還是把年兒交給夫人養比較好,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