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寫歌?”
劉蓓蓓瞪大眼睛,腦門上像是長出一排問號。
對程默,她也算極為了解,其從小學京劇,主攻的是生角。
在京劇中,大致可以分為生、旦、淨、末、醜,五種角色。
其中生角是扮演男性角色的一種行當,又細分為老生,小生,武生等。
適合年輕人的主要是小生跟武生。
小生一般是扮演年輕英俊的男性角色,不需要那種大花臉,假胡須,主要以唱為主。
而武生,主要負責打戲,伴隨著鏘鏘鏘鏘鏘鏘聲,一身華麗戲服,背著四杆旗子,手持武器出場的,通常就是武生了。
程默年幼登台,算是娃娃生,即小生中的一種。
小生表演的最大特點就是唱和念,講究的是龍虎音,需要真假聲互相結合,為了跟老生有所區彆,小生的聲音必須具備剛、勁、寬、亮,等特色。
正因為如此,所以對聲音的要求比較高。
程默天生一副好嗓子,甚至能反串青衣,要不然也不可能年幼成名,還有他身上有種靈性,所以才被譽為京劇神童。
可惜,倒倉失敗後,他的嗓子也失去了那份特色,從此泯然眾人矣。
儘管程默還擁有一定的武生基礎,但自從一蹶不振後,他甚至連登台都極為抗拒。
程父讓他在這裡賣票,並兼任戲班端茶倒水的夥計,也是想重新激發他的鬥誌。
隻是效果並不佳。
而且,熟悉程默的人都知道,他似乎已經放棄了京劇表演。
可放棄京劇,轉而寫歌?
這讓劉蓓蓓充滿了錯愕。
“對,自從無法登台唱戲,我就私下裡學習了作曲,說起來,這件事情就連我爸媽都不知道,師姐,你可彆到處嚷嚷。”
程默不動聲色的說道。
他必須要為自己能寫歌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是從京劇神童到音樂天才的變遷。
好在京劇跟音樂本就有不少共通,他在戲劇學院的時候,更是有相關的作曲專業,所以他的這個轉變倒不至於太突兀。
而寫歌,也隻是他計劃的第一步。
上輩子,程默從小就喜歡音樂,每當有好聽的歌,他都會抄在本子上,到高中畢業那會,他已經攢了滿滿一抽屜。
雖然喜歡音樂,但他那大眾嗓子唱出來,實在不怎麼樣。
明白自己在歌手這條路上不會有什麼成就後,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作曲這條道路。
誰承想,這條路反而更殘酷。
直至他選擇當了一名主播,靠著聲卡跟美顏,再加上原創歌手的人設,在某平台倒也小火了一把,有個十幾萬的粉絲,算是圓了他的歌手夢。
重生後,在知曉原主從小嗓音出眾,被譽為京劇神童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哪怕原主倒倉失敗,也隻是唱不了京劇,以程默對音色的辨識度,反而覺得,原主倒倉失敗後的嗓音,很適合唱歌,尤其是那種柔情,低沉的歌曲。
這段時間,程默也試著吊嗓子,隱隱有些想法。
他發現,原主倒倉並不算失敗,他之所以無法再登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理作用,說白了,就是被寄予了太多的厚望,自個沒承受住,最終被壓垮了。
而且,唱戲的三天不唱就嘴生,原主耽誤了多久?
所以他需要重新開嗓。
隻要他能邁過這道坎,未來絕對可期!
所以,程默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一點點的適應,然後再用上輩子學習的技巧,徹底邁過這道坎。
“你放心,你寫歌的事情我保證不跟老師說。”
劉蓓蓓嘴上信誓旦旦的說著,可心裡卻沒太當回事,畢竟唱戲跟寫歌是兩碼事,就算程默真能寫出歌來,估計質量也不怎麼樣,要不然也不會藏著掖著。
當然,程默能走出倒倉失敗的陰影,願意接觸彆的行當,她還是挺高興的,既然師弟有所求,她這個當師姐的,自然要儘力幫忙。
哪怕隻是玩票性質。
“你想錄製歌曲,我倒是知道一個地兒,我上次參演的電視劇,後期音樂製作就是在那邊完成的。”
“在哪?”
程默忍不住問道。
跟後世在家就能錄製不同,如今才八十年代末,錄製歌曲還是一件很專業的事情,需要去專業的錄音棚才行。
“在百花深處胡同那邊,名字就叫百花錄音棚,是前些年上麵撥款建的,裡麵的設備絕對一流水準。”
劉蓓蓓說道。
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京城大妞,她還是挺吃得開的,不管去哪,都能迅速的混熟。
“百花錄音棚?”
程默眼睛頓時一亮。
他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百花錄音棚,隻是沒想到,這會就已經建好了。
儘管放在他重生那會,百花錄音棚的輝煌已經不再,可但凡在京城搞音樂,尤其是搖滾樂的,很少有人不知道百花錄音棚。
因為它在九十年代,幾乎一力撐起了搖滾音樂的半邊天。
“對,那邊的設備好,也對外營業,不少搞音樂的都喜歡去那邊,明天我帶你去。”
劉蓓蓓風風火火的說道。
“好,那就明天。”
程默看著門口已經有聽戲的到來,便直接定下。
程家戲班並不是每天都表演,一個星期隻唱四天,二四六,再加一個周末,所以明天他正好有空。
等劉蓓蓓離開,程默也開始賣票。
一場戲差不多兩個小時左右,票價兩元。
這個價格,放在後世連串糖葫蘆都買不著,不過這會,卻不便宜,畢竟豬肉都才一塊八一斤,一個普通工人的工資也就一百塊左右。
就連大名鼎鼎的吉祥戲院,普通票價也隻有七毛錢。
但不同的是,吉祥戲院太大了,一場戲能容納小一千號人,後麵的觀眾基本也就湊個熱鬨,聽個響。
一些年紀大的就不願意去那邊,所以衍生出了不少小戲園子。
以程默家這間戲園子為例,是將前院蓋上了棚子,又把正房改造,搭成了戲台。
甚至為了遵循傳統,就連看席也沒有設置成吉祥戲院,或者電影院那種一排排的座位,而是一張張桌子擺在那裡。
在看戲的時候,會給客人上一些小零食,以及大碗茶。
正因為如此,所以票價才會高些。
但這種傳統的看戲方式,反而更受那些年紀比較大,有點閒錢的戲迷喜愛。
幾年下來,這邊也有了一批比較固定的戲迷。
賣票的過程波瀾不驚,等裡麵聲音響起,總共賣出去23張票,也印證了劉蓓蓓的話,唱戲已經沒有前途了。
畢竟23張票,合計46元。
就算下午還有一場,人也稍微多點,加起來也就100來塊。
一個月滿打滿算演17,18場,綜合下來,能賣兩千塊。
因為房子是自己的,不用付房租,可不管台上唱戲的,還是台後敲鑼打鼓的,都得發工資,偶爾還會請一兩個角來,最後一算賬,不賠本都是好的。
更關鍵的是,程父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拉起這個戲班子,更多的是因為愛好。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影視劇等各種娛樂的蓬勃發展,京劇市場隻會越發的萎靡。
關門也是遲早的事情。
可惜的是,程父並沒有這種覺悟。
等下午場散去後,程默開始打掃衛生,卸了妝的劉蓓蓓從旁邊改造成化妝室的耳房出來,悄咪咪的湊到程默身邊,約定好時間,便直接離去。
幾分鐘後,程父匆匆追了出來。
“小默,你師姐呢?”
“走了。”
“這孩子,都說了讓她等等。”
程明輝搖搖頭,順手把錢遞給程默,“等下次見到你師姐,把錢給她。”
“行,我替師姐收著。”
程默麻利的把錢揣進口袋。
彆看他是少班主,又賣票又端茶倒水,順便還打掃衛生,可實際上,他是沒有工資的。
用程父的話說,這戲班子遲早都是你的,要什麼工資?
“這是給你師姐的,你可彆自己留下。”
程明輝有些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知道,正好明天師姐找我出去玩,我會給她的。”
程默也清楚程父的為人,比較遵循傳統,為人也有些執拗,哪怕劉蓓蓓一再說明她來這裡就是為了過過戲癮,可程父依舊給她備好台費。
剛剛劉蓓蓓離開的那麼急,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程明輝這才點點頭,離去前,看了眼最近變得開朗了一些的程默,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把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
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