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吃醋,她覺得謝琰一定是三年前傷了心智,精神錯亂。
得治。
所以她定要問清楚。
謝琰捧著她的手一僵,看著那雙期待的眸子,他鳳眸微眯,繃緊的唇線忽然一鬆,揚起一絲諷笑:“嗬?吃醋?”
說完,他嘴角無語一張,呼出一口氣,立刻鬆開宋芸昕的臉,倏地站起身離她遠遠地說道:“我就是怕你辱沒了謝家百年清譽,你若乖乖將那和離書簽了,你看我還管不管你跟誰!”
他側目看著宋芸昕靜靜望著他的那雙烏瞳,心中頓時有些慌亂,莫不是他表現得還是有破綻?
他抿了抿唇,匆匆走到書案前,拿起紙筆,劍眉微抬,盯著宋芸昕:“你若非要與蕭熠往來,那便先與我將和離書簽了,你簽嗎?”
他提著筆,作勢要落下,卻遲遲不落,目光死死凝視著宋芸昕。
屋內片刻沉寂,宋芸昕看著他那副迫不及待與她和離的模樣,頓時覺得自己才是精神失常之人,竟會懷疑謝琰在為她吃醋。
她站起身淡淡說了一句:“我不簽。”
然後轉身朝院子外走去。
她是不願和離的,和離了她無處可去,隻能回到伯府,她對那裡隻有恐懼。
況且,她喜歡國公府裡她住的宜蘭居,喜歡慈愛的老夫人,喜歡仗義的二夫人,喜歡溫婉的三夫人,喜歡齊嬤嬤,喜歡謝玉芝,喜歡謝玉珍
謝琰看著她的背影,嘴角猛地一揚,飛速將筆放下,長舒了口氣。他伸長脖子朝院外望去,就見宋芸昕獨自坐在紫藤秋千之上,神色憂憂。
短短一日,閒言碎語便傳遍行宮,平王與宋芸昕衣衫不整上演活色春香圖,捉奸現場,平王妃氣得用鞭子抽了宋芸昕,謝琰則將平王打得滿臉淤青,雙方可謂顏麵掃地、難堪收場。
宋芸昕躲在拾月閣幾日不敢出門,她還是拖了定國公府的後腿,令謝家聲譽受損。
謝琰同樣幾日待在拾月閣沒有出門,宋芸昕想著他那麼好麵子之人,此刻定是為流言困擾。
前些日子還氣惱他欺負自己,這些日子便對他隻剩愧疚了。
謝琰看著她總是坐在院子裡發呆,這回他是徹底體驗到流言的可怕了,顛倒黑白,扭曲事實。
興許,當年宋芸昕和王國舅的宮宴傳聞也如這般。
他覺得他需要擯棄成見重新認識一下她。
“走,我帶你騎馬。”
他走到院子中,一把拉起宋芸昕的手臂,由不得她推辭,兩人已到了馬場。
看著四麵八方投來的異樣目光,宋芸昕臉頰微紅,立刻低下頭去。
謝琰抬手挑起她的下巴,神色堅定道:“抬起頭來,昂首挺胸。”
宋芸昕怯懦地瞟了瞟他,卻見他嘴角自信一笑:“你沒做為何要怕他們的目光?”
這話謝玉珍也曾說過,謝家向來行事光明磊落,可以自信大方地麵對流言。
宋芸昕眨了眨眼,似是沒反應過來,謝琰已經托著她的腰將她輕輕舉上馬背,隨即他也踩上腳蹬,手臂一發力,躍上馬背。
周圍人開始紛紛交頭接耳,捂著嘴不知在編排些什麼。
謝琰倒是絲毫不在乎那些,他將韁繩塞進宋芸昕手裡,嘴貼在她後耳根說道:“認真點,抓緊它。”
宋雲惜微微一顫,隨即將目光從遠處那些圍觀的人群放回前方,此時身下的烏騅馬刨了刨蹄子,嚇得她立刻縮手,誰知謝琰的大手緊緊包住她的手,在她耳後說道:
“彆怕!世間萬物都是你強他則弱,人是如此,馬亦是!你越怕,他們便越猖獗。”
宋芸昕深吸了口氣,下意識緊緊握住韁繩,謝琰輕扯韁繩,胯下的烏騅馬前蹄揚起,發出一聲嘶鳴,宋芸昕驚呼出聲,差點摔落,雙手忙死死抓住謝琰的手臂。
“慌什麼!”謝琰語氣嚴厲,“這點動靜就怕成這樣,若在戰場,你這般早丟了性命。”
宋芸昕咬著牙,努力鎮定,心中想著為何謝琰什麼都要以最高標準要求她,她才剛學騎馬就說上戰場,麵上還是老老實實按他說的重新調整姿勢。
見她那慌張的模樣,謝琰將語氣稍緩:“放心,我不會讓你摔下去。”說著,他輕夾馬腹,烏騅馬開始小跑起來。宋芸昕也漸漸適應了馬的節奏。
突然,謝琰猛地一甩韁繩,烏騅馬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出。宋芸昕嚇得尖叫,身體不受控製地後仰,靠在謝琰堅實的胸膛上。
“坐直身子,彆靠著我,雙腿夾緊馬腹,目視前方!”謝琰在她耳邊大喊,“感受馬的步伐,與它合一。”
宋芸昕強忍著恐懼,睜開雙眼,她努力挺直脊背,不再依靠謝琰,勁風呼呼地刮過臉頰,內心的緊張逐漸褪去。她找準時機,模仿謝琰之前的動作,右手輕輕一提韁繩,同時用膝蓋輕磕馬腹左側,烏騅馬十分配合地向左側微微轉向。初次嘗試成功,她信心大增。
她隨著烏騅馬的節奏隨風馳騁,周圍那些各懷鬼胎的目光和那些不堪的傳言隨之煙消雲散,她的心情豁然開朗。
謝琰看著她那越發沉著的背影,嘴角輕揚,不得不說,宋芸昕比他想象中的好教。
兩人從馬場回來,便在拾月閣門口見到了拓跋飛雪。
謝琰眸光頓時警惕起來。
“芸昕,我聽說這行宮有一處流螢穀,夜裡漫天螢火蟲,美如夢幻,今夜我們同去可好?”
拓跋飛雪直接越過謝琰,上前握住宋芸昕的手,滿眼期待地望著她。
“我從北燕過來,也沒什麼朋友,你陪我去好不好?我在北燕都未見過流螢。”
宋芸昕秀眉微蹙,為難地看向謝琰,正不知如何回答。
拓跋飛雪繼續道:“你看他作甚?想不想去都是你自己說的算!”
麗山的流螢穀她在京都便聽那些貴女提及過,確實早便想去看看,她思慮半晌,終是抬頭衝拓跋飛雪淺淺一笑:“我不去了。”
謝琰眸色微怔,她方才明明是猶豫了,她滿臉都寫著她想去。
“為何不去?”
謝琰和拓跋飛雪異口同聲詫異道。
宋芸昕緩緩看向他,他是不記得自己前幾日要寫和離書的樣子了嗎?竟問她為何不去?
“世子這是同意我去?”宋芸昕驚訝地問道。
“若是擔憂流螢穀深幽,夜裡不安全,叫我陪你去便是。”謝琰彆過臉去,自顧自說著。
拓跋飛雪眸光一冷:“我們姐妹同遊,不帶男子!有我在,很安全。”
“而且行宮也有羽林軍守衛,倒是不必麻煩世子。”
宋芸昕眸光微亮,臉上滿是期待,隨即便走到拓跋飛雪身旁,兩人商量起晚上的行程起來。
空留謝琰滿臉寒冰愣在原地。
他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