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元俊氣喘籲籲追上前來,他看了一眼木柵欄,身體猛地一頓,他臉色一變,不僅沒追上去反而後退了幾步。
此時,王國舅肥胖笨重的身軀也緩緩而來,他油膩的臉上掛滿汗液,身上的肥肉在金絲綢緞的錦袍裡一顫一顫,他一看宋芸昕躺在地上,頓時小眼睛一亮,正要幾步上前,卻又硬生生在木柵欄前刹住了腳步。
少頃,他嘴角扯出一抹獰笑,用那渾濁的聲音喊道:“這裡頭乃是行宮的禁區,常年有食人鬃獅出沒,莫說是你,便是天王老子進去了,也難有活路。咱可不能為了追這小賤人,把小命搭進去。趕緊走!”
言罷,他大手一揮,帶著那幫嘍囉匆匆轉身。
唯有宋元俊白著臉,緊張的回頭看了幾眼,最後還是快步追上了王國舅那行人的步伐,一起消失在樹影交錯的樹林中。
眾人離去後,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宋芸昕不時緊張地看向身後那茂密幽深、望不到頭的叢林,生怕那食人鬃獅忽然出現。
她拖著受傷的腳,忍著劇痛嘗試了多次爬上那木柵欄,奈何都是徒勞,隻能眼睜睜看著太陽西沉,黑暗如期而至。
夜風吹過樹林沙沙作響,不知名的野獸在遠處低低嚎叫,宋芸昕雙手緊緊捂著耳朵,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拾月閣裡,謝琰頎長的身影在院中獨自站了許久,小橘貓從屋裡出來,嬌嗔的在他腳邊蹭了蹭,他低頭瞥了一眼,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隨即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小橘貓圓圓的小腦袋,低聲喃喃:“她不要我們了。”
宋芸昕定是去見心上人了。
那七六君!嗬嗬
一對相愛之人,此刻不知在哪兒花前月下呢。
他咽下莫名的苦澀感,起身看著屋中堆著今日圍獵的戰利品,幾隻肥碩的野兔被他用繩索串在一起,還有三隻公鹿,一頭野豬……
他鳳眸微凝,也不知為何要將這些拿回來,他覺得自己甚是好笑,他抿了抿唇,起身拎著那獵物,大步朝院門外而去。
營房外點起了篝火,將士們圍坐在一起,架子上烤著謝琰拿來的鹿肉,油脂滴落在火中,發出“滋滋”的聲響,香氣四溢。
“今日的圍獵謝將軍,咱們先預祝謝將軍拔得頭名!敬謝將軍!”
一個將士端著酒碗高喊,眾人紛紛響應。
謝琰坐在上首,與將士們痛飲幾杯,心中的苦悶稍有緩解。
酒過三巡,一個年輕的將士腮幫子塞得滿滿當當,含糊不清地說道:“今日我瞧見那王國舅帶了些人鬼鬼祟祟從後山下來,不知又在謀劃什麼壞事。”
旁邊的年長的將士搖了搖頭,歎道:“唉,那王國舅仗著有皇後撐腰,哪年來行宮不都得糟蹋好幾個小宮女?”
這話一出,他自己便意識到壞了。
忘了謝琰還在,竟然聊起了王國舅,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眾人麵麵相覷,不敢再說話,就見謝琰吃了一口鹿肉,又狠狠往嘴裡灌了一碗烈酒。
可起頭的那年輕將士不會看臉色,想了想又補充道:“王國舅自己壞就算了,還總帶著彆人,我看今日那平陽伯府的小伯爺也跟著呢,臉色蒼白,時不時朝後山看,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謝琰聞言,心中猛地一沉,宋元俊!
一股不好的預感衝上心頭,這感覺好似腳底冒了火,他整個人倏地站起身,眾人還沒反應過來謝琰已消失在夜色中。
懷著心中那隱隱的不安,謝琰朝後山飛奔而去,此時,月影綽綽,叢林深幽,周遭的草叢裡時不時蹦跳過幾隻野兔。
一路尋到那山腰的破廟,一方白色的絲帕突兀地躺在枯枝敗葉間,他瞳孔急劇擴張,快步上前撿起地上那繡著小蘭花的紗絹。
瞬間呼吸一窒,泛白的唇瓣不自覺微顫。
“宋芸昕!”
這聲呼喊驚飛了林中的飛鳥。他緊緊握著紗絹,起身衝進破廟,依舊不見她的身影。
他胸膛強烈起伏,強壓著內心的慌亂,冷靜思索了片刻,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蹦出腦海,他眸光一沉。
拔腿便朝後山禁地而去,腳下的枯葉被他踩得窸窣作響,隻見木柵欄內的一個小黑影微微一顫。
謝琰鳳眸微怔,放慢了腳下的步伐,他輕手輕腳緩緩朝那團小黑影而去,嘴裡輕柔喚道:“宋芸昕?”
就見那小黑影猛地一動,緊接著一絲微弱、顫抖的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來,謝琰聽出那聲音後,頓感左胸深處一陣尖銳的痛感。
他疾奔到柵欄前,單腳點地借力,飛躍而過,落到她麵前,借著月光,便看到眼前臉色蒼白的少女,她淩亂的發絲被淚水粘在臉頰,濕漉漉的眸子顫抖地望著他,渾身都在發抖。
謝琰眼神恍惚了一瞬,心口處傳來綿密似針的刺疼,新奇的感覺。
他正要伸手扶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卻聽背後灌木叢裡一陣窸窣的聲響,謝琰瞳孔微縮,立刻將手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之上。
他猛的轉身,就見黑暗中一雙幽藍的眼睛從樹影中逼近。
“你快走……我腳傷了……定會拖累你!”
宋芸昕驚恐地望著那體型巨大的食人鬃獅,扯了扯謝琰的一角瑟瑟說道。
方才看到王國舅他們那般害怕,她便料到那猛獸絕非凡物,當下一見更覺得無人能是那龐然大物的對手,她不願拖累謝琰。
“彆吵!”
謝琰平靜的聲音傳來,他眼神淩厲又專注,手中佩劍瞬間出鞘,寒光閃爍,那食人鬃獅撲來一瞬,隻見他步伐靈動,輾轉騰挪間尋得破綻,猛地將長劍狠狠刺入其要害,鬃獅發出一聲淒厲嘶吼,又熱又腥的血液濺了宋芸昕一身。
她瞳孔猛擴,還未回過神來,已被謝琰攔腰抱起,飛身越過柵欄朝山下而去。
月光冷冷照在他絕美的臉上,宋芸昕木木看著男人緊繃的下頜線。
謝琰真好,她心頭忽然湧上一絲悔意,為何當初的她沒有謝玉珍的那般勇氣?
她至今記得,初見那鮮衣怒馬少年將軍凱旋回京時的怦然心動,記得春日宴上,那久久縈繞心頭的瑤台月忽然為她取下紙鳶時的小鹿亂撞,記得與他看似神安氣定實則翻腸攪肚的每一次擦肩而過,記得三年前坐在謝府花轎中的欣慰雀躍
七六君,現在嘗試著爭取你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