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一個箭步上前緊緊將那渾身發抖的小小身子抱進懷裡。
“彆怕,是我。謝琰!”
他沉澈的聲線微微發啞,帶著不均勻的喘息聲,低低沉沉的,竟還多了幾分與往日絕然不同的溫和。
宋芸昕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致,此刻聽到他的聲音,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月麟香,頓時感到心安不少,恐懼的後怕令她難以抑製的大哭起來,謝琰抬手在她背後輕輕安撫,那聲音都因為心疼而有些顫抖。
“好了,我來了。”
直到宋芸昕情緒平緩下來,謝琰才牽起她冰涼的小手,柔聲道:“彆怕,世間無鬼神,我先把燭火點亮。”
兩人手牽著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宋芸昕隻見火星閃爍,便見到近在眼前的謝琰,他輕輕吹了一下手裡的火折子,暖黃的燭火灑滿了屋子。
旋即,他垂眸凝著她,俊美無儔的臉上,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意,那雙向來傲慢的眸子,在短短幾息內,竟蓄滿了星星點點的碎芒,好似無數的燭光倒影。
她一時看失了神,這是謝琰第一次對她笑,溫柔又美好,這一刻的他眉如墨畫,目若朗星,芝蘭玉樹,又變回了那曾遙不可及的謝郎君。
四目相對一刻,謝琰猛地回過神來,立刻收回嘴角那點上揚的幅度,宋芸昕也意識到自己的失儀,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羞澀的低下頭去,又見兩人的手還緊緊牽在一起。
宋芸昕正欲輕輕抽回手,方才那隱隱約約的嚶嚶哭聲卻又忽然傳進耳中,她發紅的臉頰又倏地蒼白,手掌緊緊握住那隻大手,生怕被他放開。
“我聽說這園子鬨鬼,不如我們還是出去吧……”
宋芸昕長睫微顫,害怕地望著謝琰,壓低聲音說道。
卻見他鳳眸微挑,嘴角微微一揚大聲道:
“那我今日便要將那鬼抓出來!”
說完,他便一手拿起案台上的銅製燭台,一手攥緊了宋芸昕的手,尋那聲音一路找去。
隨著他們的靠近那聲音也越發清晰,兩人互看一眼,宋芸昕臉上的血色也逐漸恢複,哪裡是女子的哭聲,分明更像是一隻嬌弱的小奶貓。
終於在後罩房發熱房梁之上,謝琰飛身而上,取下來一隻小橘貓。
宋芸昕緊張的肩膀瞬間放鬆下來,她杏眼微眯,看清謝琰手中的那小家夥之後,那澄澈的眸子倏地亮起。
毛茸茸的一小團,琥珀色的小眼睛裡滿是畏懼,喵喵一叫,那粉色的小舌頭便露出來,軟萌可愛。
宋芸昕從小便喜歡小狸奴,奈何在伯府的時候,這想法是奢侈的,她甚至不敢跟秦氏提。
她眨了眨有些驚喜的眼眸,小心翼翼接過那隻乖順的小橘貓,不禁笑漪清牽,輕聲呢喃:“原來是你在鬨吖?怎麼調皮爬那麼高?”
謝琰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心頭莫名湧上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周遭的空氣都好似清新宜人了些。
隻見她忽然抬頭望著他,一縷碎發落到白嫩的臉頰,剛哭過的眼眸裡氤氳著霧氣,粉唇微抿,似是猶豫萬千才對他低聲問道:“我可以養它嗎?”
謝琰隻覺得腦袋一空,隨口便應了一句:“嗯。”
宋芸昕眸光一亮,嘴角輕漾起分明的笑意,沒想到謝琰竟答應得這般爽快。
“謝謝世子。”
慢著,他怎麼又被宋芸昕牽著鼻子走了,謝琰反應過來,立刻將目光看向彆處,板著臉,聲音也恢複了往日的冰冷:“在這裡養幾天得了!帶回謝府絕對不行。”
若是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不養,不要建立起羈絆,走的時候也不會太難過,宋芸昕抿著下唇,正糾結著要不要現在就放走它。
卻聽那小橘貓喵喵叫個不停,祈求的目光可憐巴巴望著她,想必是在房梁之上餓太久了,她頓感心頭一軟,養幾日便養幾日吧,起碼這些日子小家夥餓不著了。
她給它喂了些水,又將桌上的糕點掰成小塊喂給它吃了些,謝琰不知從何處尋來一個木箱,兩人還給它鋪上柔軟的軟墊,小家夥吃飽喝足立刻安靜下來,在那舒服的小窩裡靜靜地睡著了。
沒有了小家夥聒噪的叫聲,房間裡立刻靜謐起來,窗外夜色深濃,經曆了剛才那般情景,房中倆人相對而立,卻都將目光看向彆處,不知要說些什麼。
最終還是宋芸昕鼓足勇氣,低著頭弱弱地說了句:
“時辰不早了世子”
話未說完便被謝琰打斷。
“我這就回營房。”
宋芸昕愣怔幾秒,隨即眸光一淡,他剛才對她的溫柔令她一時竟產生了一些錯覺,謝琰對她還是百般厭惡的,她察不可查的低低歎了口氣,隨即道:“我送世子。”
倆人肩並肩走出房門,一路無話,鞋底接觸青石小徑,發出輕微的噠噠聲,院子裡沒有點燈。
一片漆黑又讓宋芸昕不自主想起那些宮女說的話,這裡曾經死過人,秋千還會在夜裡自己晃動,她微微側目瞟了一眼園中的紫藤秋千。
奈何樹影婆娑,並沒看清什麼。
不知不覺又行至院門口,宋芸昕正心中惶恐,好巧不巧突起一陣夜風,吹得園子中的樹木簌簌作響,秋千藤架摩擦樹乾發出的“吱嘎”聲也隨之而來,宋芸昕呼吸一滯。
嫩白的小手忽然便扯住了男人的衣角,軟糯的呢喃響起:
“你可以不走嗎?”
借著月光,謝琰看著側身那眼尾微微下垂的水霧朦朧的杏眼,心間如羽毛拂過。
他鳳眸微顫。
宋芸昕又在勾引他!
“嗯。”
嗯?
他剛說了什麼?誰說的嗯,誰同意的!
內室的流蘇寒玉床上,煙紫色的紗帳垂下,謝琰看著宋芸昕拿過來的一套寢衣,然後似是愣了幾秒,才低著頭走上前來。
“妾妾身伺候世子更衣。”
這聲音如蚊蠅一般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