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不想忤逆祖母,站起來就朝門外走去。
宋芸昕起身規規矩矩給各位長輩一一道彆後,正要轉身,就聽長公主的聲音響起。
“等等”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她看著宋芸昕那張般般入畫的臉,實在擔心那血氣剛方的兒子經不住誘惑,可不能在這剩下的十日裡讓那女子爬了床。
“我看你那落魄娘家也沒配個陪嫁丫鬟,齊嬤嬤畢竟年紀大了,本宮再送你一個人。尋春。”
尋春本是長公主給謝琰物色的通房丫頭。
當年為了讓兒子滿意,長公主網羅天下美人,尋春就是這些美人中最美的,可惜還是沒入謝琰的眼。
長公主見尋春那光豔逼人的模樣實在難得,性格也是很討她歡心,便留在了身邊。
想著沒準哪天,她那兒子就鐵樹開了花又看上了呢。
尋春站在一群丫鬟裡麵向來都是最出挑的,長公主每每帶她出去,也都覺得臉上光彩。
諸多貴族子弟,皆曾迂回地向長公主討要尋春。
而尋春每次都會地跪在長公主麵前,哀哀懇求莫要讓她離府。她言及自己的一顆心早已係於世子身上,即便世子對她無意,她也甘願留在府中,默默守望。這份深情厚意,讓長公主動容不已,多年來,心中總覺對她有所虧欠。
兒子住的景瀾院從不要丫鬟,眼下正是將尋春塞進院中的好時機。
尋春扭著纖細的腰肢,站到了宋芸昕身後,眾人這才發現,這美人果然還是比出來的,尋春已經夠美了,但在宋芸昕麵前立刻就黯淡下去。
“宋姑娘,尋春以後就是您的人了。”
尋春一襲水粉色的羅裙,發髻上點綴著幾支璀璨的珠花,麵上的妝容精致,倒襯得宋芸昕如丫鬟一般樸實無華,引得一旁的齊嬤嬤白了幾眼,這稱呼,是誰的人已顯而易見。
宋芸昕謝過長公主後,便出了翠篁苑。
夜風帶著一絲夏日的熱氣迎麵而來,哪裡還有她那夫君的人影。
倒也不失望,她低頭看著裙擺上隱隱約約的鞋印,真讓那個人陪她從這裡走回景瀾院去,應該也是很煎熬的一段路程。
府邸的小徑上點了燈,三個人一路無話來到景瀾院,遠遠便看見正房門口立著一個瘦高的人影,那是謝琰的隨從常寧。
看來謝琰已在房中。
齊嬤嬤看著尋春那滿眼期待的眼神,立刻伸手將她攔住,冷眼道:
“世子院中沒有丫鬟,衣物被褥都沒有多餘的,你先回去把你的東西收拾了再來。”
尋春皺著眉,想要反駁,卻又沒有正當的理由,隻能忍著氣扭頭走了。
齊嬤嬤支開了尋春,拉著宋玉惜快步朝院裡走去。
“聽嬤嬤一句話,去跟世子把房圓了,之前的誤會自然就沒有了,有世子撐腰,往後在府中日子才好過。”
宋芸昕剛入府的時候,齊嬤嬤也曾因為謠言,對她百般刁難,什麼難聽的話都罵過,甚至不顧她的尊嚴對她強行驗了身。
最後發現還是個完璧之身後,齊嬤嬤便對這可憐的小姑娘疼惜不已,性格善良溫婉、知書達理,做什麼事都一絲不苟,懂事得令人心疼。
是難得的好姑娘,卻被造了那種謠,隻能衝喜嫁給植物人。
現在世子醒了,真是老天開眼。
齊嬤嬤看著宋芸昕發紅的臉頰,伸手握起她方才被蝦紮破的手,白皙的指尖還有一個暗紅的小點,她皺眉搖搖頭道:
“傻孩子,費心勞力做一下午飯菜討好一家子人,倒不如夜裡把夫君伺候好。彆看國公爺那般嚴肅,長公主那樣刁蠻,其實都是拗不過世子的,從小到大,世子要的東西沒人管得了,隻要他要了你,誰都趕不走你。反之,他不要的,誰也強迫不了,縱是老夫人出馬也不行。”
宋芸昕輕輕蹙眉,滿心的忐忑泛出眼眸。
女子婚後圓房是必走的流程,但她不了解男人,也不懂謝琰,她不確定男子會不會與厭惡至極的女子圓房。
若謝琰既要休妻又要同她圓房她該如何?
自然是要“敬夫事上”,一天未休妻,她便一天也要儘到妻子的義務。
但她自從被王國舅嚇到之後,便對男人十分害怕,哪怕過去三年,她依舊時常被王國舅撲向她的那副嘴臉嚇醒,然後便哭到天明。
她無法想象與男子親近該是何等的恐懼和折磨。
正這麼想著,齊嬤嬤已將她帶到了正房門口,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色後,她被一把推進房內,房門被輕輕關上。
室內燭火輕搖,宋芸昕抬頭望去,就見謝琰深如挺竹立在書案前,手裡拿著一本書看得入神。
遠遠看去真是一副美好的畫卷,若真能與那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該多好。
“你是做了多少惡,需要通過抄寫經書贖罪?”
謝琰轉頭,嘴角帶著邪笑,滿眼輕佻撇著門口的女子。
徹底將宋芸昕從幻想中拉回來,她看向他手裡的書,那是他昏迷不醒時,她為他祈福親手抄的《金剛經》。
每日抄一個時辰,三年來,抄了足足一千多本。
宋芸昕忍著心裡的委屈沒有表現出來。
明明就是他不經主人同意隨意翻看彆人的東西。
她小步朝他走去,平靜道:“世子若是不喜歡,我便收起來就是。”
說完,她伸手想去接他手裡的經書,他卻忽然將手舉高,她墊腳也夠不到,隻能皺著眉不解的望著他。
“我看你該抄的不是經書,是《女誡》。”
他低頭,挑著那雙冷冽的鳳眸,鄙夷的看著她:
“你知道我看不上你,便去勾引四弟!我告訴你,我謝家的兒郎,哪怕是庶子,你也彆肖想。毫無廉恥之心的殘花敗柳!你不配!”
難聽的話她聽過很多,但是這話從一個她日夜伺候了三年的男人嘴裡說出來,她的心臟還是好似被人狠狠抽了一下。
她雖不曾真正了解過他,但每次為他翻身,擦拭,都在祈禱著他早日醒來,她自問沒有對不起他。
他怎麼可以如此誣陷她?折辱她?
她鼻頭一酸,登時紅了眼眶,縱是貝齒緊咬朱唇,晶瑩的淚花在眼眶打了幾個圈後,終是不堪重負,順著哪粉嫩的臉頰滑落。
一雙淚眼泛著怨恨看著他,那副模樣仿佛能讓世間萬物為之動容。
謝琰鳳眸微凝,心頭莫名一軟,不過隻是片刻,他便暴怒的將手裡的經書狠狠扔到地上,朝宋芸昕厲聲吼道:
“你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