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聽到他在正經場合叫她皎皎,沒想到如此恐怖,殷皎皎吞了吞口水,擠出笑:“王爺,我和殿下純屬巧合,是偶遇。”
蕭元馳聽在耳裡,眼神不善,他攥著那細細的腕子不大客氣的將人拽至身前。
“東都那麼大你們都能偶遇,真巧。”
蕭元奚撣了撣衣袖道:“天下事就是那麼巧,我見弟妹苦悶便想尋個合適的去處勸慰兩句,誰知,撞見了你和三弟。”
魯王在蕭元馳身後探頭探腦,聞言,挪動出來。
“大哥說的是,真是巧哈。”
他哈哈了兩聲,沒人應也沒人理,尷尬的落了地。
不遠處的花梨木圓桌擺滿了菜肴,一水的甜軟香膩之物,顯然,蕭元奚相當體貼,全是殷皎皎的口味。
蕭元馳不陰不陽的給出評價:“我的王妃,大哥倒是很上心。”
“說來都是親戚,她隨你叫我一聲大哥,若是隨她堂姐,還可以叫我一聲姐夫,七弟對非親非故的妹妹都可以上心,我這個大哥好歹隻上心真親戚。”
殷皎皎詫異看向蕭元奚,他負手在後端的一派從容,話說的溫文爾雅卻暢快解氣。
魯王也詫異,一牆之隔,方才的言談多半是被太子聽了徹底,但蕭元奚和蕭元馳不同,他出身貴重,成長順遂,從來風雅卓然,為人處世常留三分餘地,更不要說現在這個局勢,麵對野心勃勃的弟弟,他合該更謹言慎行才是,何以句句藏鋒。
蕭元馳唇角勾的更深。
“聽起來,大哥是覺得顧將軍的遺孤就該給一個風流廢物做小,而我不該阻止。”
顧將軍戰死沙場是為奪回北境三州,為國為民的大英雄,他的遺孤自然要受優待,為了給她好歸宿,皇帝才會親自插手她的婚事,而魯王,大婚前就是東都知名紈絝,大婚後,府裡府外的風流韻事也沒消停過,顯然不是好歸宿。
蕭元馳不慌不忙把這個帽子扣過來,蕭元奚一時不好接話。
“老七,你說誰是風流廢物呢!”魯王不高興的嚷嚷,“你以為你好到哪裡去啊,吃著碗裡的還管著鍋裡的!要我說,論風流你一點不差!”
蕭元馳眉頭一皺:“話真多。”
“怎麼跟哥哥說話呢!”
“好了!”蕭元奚扶額,“一點小事,鬨成這個樣子,三弟,有孫將軍一事在前,縣主的婚事父皇隻會更慎重,你那後宅雞犬不寧就不要想了。”
“大哥!”
魯王哼哼,但他也知道,蕭元奚既說出口,那多半是真的沒希望。
蕭元奚眸光一轉又望向蕭元馳。
“七弟,我確實覺得你不該阻止,寧遠縣主的歸宿不是你我可以決定,我清楚,你也該清楚,再說,這天和樓是什麼地方,人來人往,無數雙眼睛無數張嘴,為了個女人,居然如此不管不顧和你三哥大打出手,堂堂大雍皇子,體統何在?”
“若是走漏風聲。”蕭元奚壓低聲:“殷大姑娘又該如何自處?你想過沒有?”
殷皎皎怔然。
自她開始追著蕭元馳跑,殷皎皎聽得最多的便是冷言冷語和陰陽怪氣,大婚後,更是流傳出各種難聽的流言,在那些編排的故事裡,她是麵目可憎的母老虎,是陰險狡詐的惡婆娘,看客們對她從來隻有嘲笑,祖母死後,更是最後一個寬慰她的人也沒有了。
她原覺得無所謂麻木了,可驟然聽得蕭元奚這些話,居然不覺紅了眼圈,沒想到,時至今日,唯一肯為她講一句公道話的是上輩子當敵人來看的陌生人。
蕭元馳感覺到手中那腕子在顫抖,有隱約的吸氣聲傳來,他眼底一暗,忽地將人扯進懷中。
“我的王妃我自會操心,不勞大哥。”他發狠摟緊了她,“這天和樓人多口雜確實不是個閒聊的好地方,大哥一時忘情將我的王妃帶來此處,傳出去,她怕是會更不好自處。”
蕭元奚麵色一變,顯然是被蕭元馳這番強詞奪理氣得不輕。
莫說他,殷皎皎也聽得火大,竟把他的爭風吃醋和他們的尋常交往相提並論,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她心裡不舒服,身體本能的反抗,蕭元馳便更加用力的捏住她的肩,捏的疼極了。
她忍不住:“王爺!”
正巧,蕭元奚也開了口。
“老七!”
這異口同聲,默契的連魯王都嘟起了嘴。
蕭元馳的臉色更陰沉了,眼底儘是寒意,殷皎皎的後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咬牙道:“皎皎,你玩也玩了吃也吃了,是不是該回府了?”
殷皎皎連連點頭。
“回,回!”
蕭元馳遂衝蕭元奚略一示意:“大哥教訓的有理有據,元馳慚愧,這就與內子回府反思。”
言罷,不等蕭元奚回答,拽著殷皎皎轉身便走。
蕭元馳雖常對著她囂張跋扈,但對外,大部分時候相當的沉穩練達,尤其是這兩年秦王和東宮之間關係微妙,他每每麵對太子都十分謹慎,從不落人口實。
今日卻不同。
殷皎皎不知他是哪裡來的如此大的火氣,明明蕭元奚已經親口確認,魯王娶不到顧雪芝,大好的消息竟讓他更加惱火,完全沒給蕭元奚麵子。
殷皎皎忐忑的扭過頭,蕭元奚站在那一桌菜肴前望著她,薄唇微抿,有些尷尬又有些無奈,她不忍又被無法開腔,隻能擠眉弄眼送出歉意,蕭元奚先是一怔,隨即,漾開一抹淡笑,大約是領受了。
然後,殷皎皎便被拽出了門。
蘇正清不知何時已將三樓清場,十來個雅閣安靜的落針可聞,為保萬全,蕭元馳沒走正門,是從天和樓隱蔽的後門離開。
後門對著暗巷,空無一人,隻停著一架看不出來路的馬車。
怪道他敢在天和樓和魯王談顧雪芝的事,敢情是早有準備,倒也是,便是他無所謂悠悠眾口,也得顧忌著顧雪芝的名聲,必不能將此事外泄。
殷皎皎心煩意亂,又掙紮起來。
“王爺,你放開,我自己可以上去。”
車夫已經將簾打起,蕭元馳充耳不聞,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拋了進去。
撲通一聲悶響。
馬車裡鋪著厚厚的地毯,倒不算疼,可猝不及防間,她連翻了兩圈差一點就撞上了楠木座塌,嚇得寒毛都要豎起。
殷皎皎再也忍不住,怒道:“蕭元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