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北京城還沉浸在黑暗中。李陽早早醒來,其實他整夜都沒睡好。
收拾行李時,他的手在發抖。護照、身份證、幾件換洗衣服、常用藥品這些簡單的行李讓他感到一絲淒涼。二十五歲,在北京打拚三年,竟然隻有這麼點家當。
臨出門前,他最後看了眼手機。父母的未接來電有十幾個,微信消息更是99+。他沒敢點開,隻是發了條簡短的信息:"爸媽,我找到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這段時間可能會比較忙。你們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我。"
手指在發送鍵上停頓了很久,最後還是按了下去。
北京的早高峰還沒開始,出租車很快就到了望京ho。大樓前已經停著一輛黑色商務車,david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車邊。
"李陽,你來得很準時。"david微笑著說,"來,先把手機交給我。"
李陽猶豫了一下。
"這是公司規定,所有去海外基地的員工都必須執行。"david的語氣依然溫和,"等到了目的地會發新手機,你放心。"
交出手機的那一刻,李陽感覺自己像是被抽走了某個重要器官。但他安慰自己:大公司都有自己的規章製度,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商務車上已經坐了三個年輕人,看起來都二十出頭。一個戴眼鏡的瘦高男生正在打瞌睡,旁邊是個紮馬尾的女孩,還有個留寸頭的男生在看窗外。
"這是你們的新同事。"david介紹道。
大家互相點頭示意。氣氛有些尷尬,但李陽覺得這很正常畢竟都是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
到機場後,david幫他們集體辦理了登機牌。目的地是雲南瑞麗。
"到了瑞麗會有人接你們。"david說,"路上如果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找我。"
飛機在萬米高空平穩地飛行。李陽望著窗外的雲海,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遠離熟悉的一切。沒有手機,無法聯係父母,甚至不知道具體要去哪裡一絲不安掠過心頭。
他偷偷打量其他"同事"。馬尾女孩正在看雜誌,眼鏡男還在睡覺,寸頭男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他們看起來都很平靜,這多少讓李陽安心了一些。
三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瑞麗機場。一下飛機,潮濕悶熱的空氣就撲麵而來。
機場外等著一輛白色麵包車,司機是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操著濃重的雲南口音。david把他們交給司機後就離開了。
"師傅,我們要去哪裡?"李陽試探著問。
"去基地。"司機簡短地回答,語氣不太友善。
車子駛上盤山公路。隨著海拔升高,視野變得開闊起來。遠處青山連綿,樹木鬱鬱蔥蔥。如果不是內心的不安,這本該是個賞心悅目的旅程。
"你們是做什麼工作的?"馬尾女孩突然開口問道。她自我介紹叫小雨,是廣東人。
"網絡營銷。"李陽說。
"我也是。"寸頭男說,"他們說月薪一萬五起步。"
"我是客服。"眼鏡男推了推眼鏡,"說是負責東南亞市場。"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都是在網上看到招聘信息,都是被高薪吸引,也都是第二天就來麵試。這些相似的經曆不知為何讓李陽更加不安。
車子開了將近兩個小時,最後停在一個檢查站前。司機下車和邊防人員說了幾句,很快就放行了。
"這是要出國?"小雨驚訝地問。
"對啊,不是說了是跨境電商嗎。"寸頭男笑著說,但笑容有些勉強。
又過了半小時,車子停在一個偏僻的路口。這裡已經看不到任何標識,隻有一條土路通向山裡。
"下車。"司機簡短地說。
另一輛越野車不知從哪冒出來。車上下來兩個膀大腰圓的男人,一句話不說就開始轉移他們的行李。
"等等,這是要去哪?"李陽終於忍不住問。
"閉嘴!上車!"其中一個男人厲聲喝道。他掀開上衣,李陽看到了彆在腰間的手槍。
一瞬間,所有人都僵住了。恐懼如潮水般湧來,李陽感覺雙腿發軟。
"老實點,就沒人會傷害你們。"另一個男人冷冷地說。
四個人被推搡著上了越野車。車廂裡有股黴味,座位上還有暗褐色的汙漬。李陽不敢細想那是什麼。
小雨開始低聲啜泣,眼鏡男臉色煞白,寸頭男緊緊攥著拳頭。
李陽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終於明白了一切:這不是什麼跨境電商,他們被騙了,被拐賣了。
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透過車窗,李陽看到路邊的植被越來越茂密,空氣也越來越潮濕。他們正在遠離文明世界,駛向未知的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了下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四周隻有蟲鳴聲。
"下車,排隊走。"持槍男人命令道。
他們被帶到一個鐵門前。門後隱約可以看到幾棟樓房的輪廓,還有巡邏的保安。高牆上架著電網,探照燈來回掃射。
這裡就是他們即將被囚禁的地方。
鐵門緩緩打開,發出刺耳的聲響。就像是地獄之門在向他們敞開。
李陽絕望地閉上眼睛。他想起了父母、朋友,想起了北京那個狹小但溫暖的出租屋。如果時光能倒流,他一定不會點開那個招聘信息,不會去參加那場麵試。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走!"持槍男一把推開發愣的李陽。
他踉踉蹌蹌地跨過門檻,像是跨入了另一個世界。身後的鐵門"砰"的一聲關上了,也關上了他通往自由的最後希望。
夜色中,幾個黑影向他們走來。
"歡迎來到緬北。"一個陰冷的聲音說,"從現在起,你們就是我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