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後,瑤嬤嬤被燙傷再加上孟聽楓的“幫助”,一連幾天都疼得下不了床。
她再去給繼母奉茶時,對方也突然不再刁難她。
喬氏穩穩地接過她手中遞去的茶,淡淡抿了一口。
掀起眼簾輕輕看了她一眼:
“你這次倒是端的穩了。”
喬氏如此說,說明上一次她分明就看見了究竟是誰鬆的手,卻並未點破。
孟聽楓笑意不減,“為母親奉茶,手自然要穩一些。總不能一個不小心,傷到了母親的身子。”
她著重念出“身子”這兩個字。
老嬤嬤同她說過,喬氏當年隻是一個小小的外室,進了府中之後懷了孕,可卻因一場意外滑了胎。孟瀾覺得有愧於她,隨後才將她扶正。
奇怪的是,自那以後,喬氏被診斷傷及根本,今生再無法孕育子嗣。
而那次意外,隻有年幼的孟雪怡和喬氏自己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聽到孟聽楓這麼說,喬氏眼底不由得浮起層層恨意,手中的力度大到快要將茶杯捏碎!
她深吸一口氣,輕笑一聲。
“你知我所想,我亦知你所想。隻是她在羽翼下受到庇護多年,若你能為我報了這個仇……
“那麼,從今往後,我便會視你如己出。”
孟聽楓知道“她”是誰,也知道孟瀾的偏心程度非同一般。
喬氏與孟雪怡向來不對付,暗中使絆子的事情沒少乾,卻依舊沒辦法動其分毫。
她看出了她的偽裝,那又如何?暫時的和平,正是她需要的。
待她站穩腳跟,有了立足的根基,屆時才能應對喬氏和孟雪怡的兩麵埋伏。
孟聽楓站起身向她行禮,“在女兒心裡,您就是我的母親。”
她柔柔笑著離去了。
喬氏的心卻久久無法平靜。
她嗤笑一聲,狗咬狗的好戲,誰不愛看。
真是天真的孩子,她的孩子,當然隻有她自己生下來的。
而孟聽楓,不過是一把趁手的好刀罷了。
孟聽楓回到幽蘭苑坐下,老嬤嬤便來了。
趁著打發了祥菊和福蓉的間隙,老嬤嬤將門緊緊閉上。
她眼中閃著異樣的光:
“小姐,果真按你所言,府中有人對付你,先是下馬威接著又是散播謠言。
“可是,你是如何得知的?”
看著老嬤嬤猶疑的神情,孟聽楓知道她已然信了大半。不過顯然關於養姐的事情,她並未儘信。無論是誰,在接觸過孟雪怡之後,都很難相信溫柔賢德的才女竟是謀害人的凶手。
那日初入京城,她便已經向老嬤嬤說了自己的擔憂,希望老嬤嬤能暗中派人保護她。
畢竟對孟聽楓而言,這個家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老嬤嬤了。老嬤嬤是跟隨母親多年的老奴,自己外祖家是寧親王,隻不過現已式微。她必須取得老嬤嬤的信任和助力,才能在這深宅之內立住腳跟。
她向老嬤嬤說清自己回府之後可能會碰上的遭遇,以及最後被害的慘死火中的結局。老嬤嬤半信半疑,還是照做了。
自母親過世後,老嬤嬤其實已經算半個自由身,礙於情麵,她待在孟家,孟瀾也不會趕她走。於是老嬤嬤便隱在暗處,既叫人處理了李放的屍體,抹掉痕跡;又暗中盯著孟羽鴻一片的動向。
最終一切都如孟聽楓所言,發生的事,一件不差。
孟聽楓低下頭,表情像是陷入回憶當中。
“在嬤嬤來接我的那一日前夜,我夢到了母親。彼時我還是孩童,記得母親牽著我的手坐在馬車上,山匪突然出現將我搶走。可是夢裡的母親對我說,回到家後要提防身邊的人,叫我儘管相信您。如今確實是像夢中那樣,出了事,我才敢相信母親說的都是真的。”
孟聽楓眼角帶淚,嘴唇顫動,引得嬤嬤也紅了眼眶。
她知道孟聽楓命苦,本以為回到孟家,就能讓小姐過上安心幸福的生活,可沒想到孟家卻是另一片龍潭虎穴。
老嬤嬤用帶著老繭的手輕輕擦掉少女臉上的淚,柔聲說:
“小姐,不如你隨老奴回涿郡去吧。”
涿郡是外祖家寧親王所在的封地。
可孟聽楓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嬤嬤,您忘了我母親是如何死的嗎?”
老嬤嬤聞言一怔,她自然不會忘記。
她的主子貴為一方郡主,愛上了探花郎孟瀾,一心一意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
可誰知,孟瀾表明風光霽月,背地裡早在迎娶孟聽楓母親前就豢養了外室,更是早於其生出子嗣。
外室多病早亡,孟瀾執意要將私生女帶回家,被正在孕中的孟聽楓母親撞見,憤怒對峙之下,孟羽鴻出生了,可母親也沒了。
如今那外室的女兒成了這個家的掌上明珠,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嫡子卻一心一意認彆人做母親。
每每思及此,老嬤嬤都十分憤怒。
孟聽楓握住她顫抖的手。
“逐月嬤嬤,我想為我娘報仇。”
老嬤嬤聽見這個許久未曾有人喚過的名字,不禁熱淚盈眶。
曾經她和攬辰服侍在郡主左右,如今郡主與攬辰皆已不在人世。
她眼中星光點點,望向麵前這位與曾經主人長得極為相似的少女,“好。
“從今往後,你便是老奴的新主子。”
正當主仆二人淚眼相對時,外間被人叩響,是福蓉的聲音:
“小姐,時大人來府上了。家主讓您趕緊去前廳,一同迎接時大人。”
孟聽楓微微一怔,看來時梓露自落水後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她想起了什麼,又同時璟說了些什麼。
思忖片刻,她應聲答道:
“好,我馬上就去。”
此時她突然憶起一個入了府後就再也沒見過的人,連忙問道:
“嬤嬤,那程才入府之後,都在做些什麼?”
老嬤嬤想了想,“他入府後便同其他小廝一般,每日灑掃,輪換門房,並未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聽得孟聽楓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曾經她將程才帶回府,他沒有奴仆的身份,便整日假借讀書之名去孟羽鴻院中看書,這才一步步接近了孟家人。
如今他卻什麼也沒有做,但孟聽楓相信他絕不是定下了心,唯一能解釋的,便是他在等一個機會。
不過眼前最該應付的,不是程才,而是時璟。
思及此,她站起身來,朝前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