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嬤嬤也愣住了,他原以為浦將軍是對自家小姐有了結識的興趣,可怎麼是要教小姐學武?
主仆二人麵麵相覷,一時無言。
浦弘並未多想,正準備離開馬車。
老嬤嬤之前被嚇得渾身冷汗,眼看救命恩人要下馬車,感激地道:
“老奴在此謝過浦將軍救命之恩!”
說著就要跪下,但被浦弘一把攔住,“嬤嬤不必多禮,保護你們,是我該做的。”
說完,他問道:
“姑娘是京中哪戶大人家的千金?
“若是不嫌,可由我一路護送姑娘平安回京。”
老嬤嬤點點頭,答道,“回將軍的話,我家小姐是戶部尚書孟大人家的二千金。”
浦弘略一頜首,隨後便徑自下了馬車,與下屬們商討一番過後,決定將這主仆二人交予王銜護送。
這次死傷數十人,他必須親自回到營中,報告一番。
“孟小姐,山匪皆已剿滅,接下來就由王副將送你們回去,不必擔憂。”
孟聽楓輕輕掀起簾子,柔柔一笑,“多謝將軍。”
浦弘策馬而去,王銜牽過馬繩,主動擔起了馬夫的職責。
這次的一波三折真叫老嬤嬤心驚膽戰,剛才孟聽楓被那山匪抓了去,她險些就要以為她們會喪命於此。但還好,小姐福大命大,定是有夫人在天上保佑,才能平安無事。
想到這,她眼眶一熱,擦了擦眼角。
而“福大命大”的孟聽楓緩緩閉上眼,思索著山匪一事。
李放、李石皆已身死,老嬤嬤會為她處理掉李放那邊的所有痕跡,不必擔憂;那,李茵呢?
剛剛山匪來的時候,她並未在山匪中發現李茵的身影。若是她回到山中,發現爹爹兄長都不在,隻怕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正沉沉想著,卻有叫喊聲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等,等一等!”
孟聽楓睜開雙眼,微微一頓。
是程才的聲音。
果不其然,掀開車簾,孟聽楓抬眼便望見了跑得氣喘籲籲的程才。
這位她曾一直敬重、信任的義兄。
當初,是她救了餓得奄奄一息的程才,而孟聽楓頗為敬仰讀書人,得知程才才是書生的那一刻,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崇拜之情。
冬日寒冷,得知對方家鄉鬨饑荒,她冒著被發現後痛揍一頓的風險,收留了程才。
即使自己吃不飽,也每日給他偷糧食吃;後來得知義兄心向官場大路,她不顧老嬤嬤反對堅持帶其回府,最後他考取功名,成為父親手底下的門客。
可到頭來,對方卻親手用一杯茶,送她踏入煉獄。
被火焰焚燒全身的刺痛和撕裂感仿佛又在身上複現,孟聽楓憶起程才最後看她時那心虛又涼薄的眼神,喉間湧上一股血腥味。
無論程才是出於什麼目的而背叛了她,她都絕不會饒恕他!
她會把他再一次帶回尚書府,找出他背叛自己的真正原因,再叫他體驗勝於自己千百倍痛苦的滋味!
隻不過這一次,她需要程才付出一點代價。
孟聽楓咽下喉間血沫,壓下心底的怨恨,藏於寬大袖下的雙手緩緩捏緊。
如今的程才還未穿上那藍銀繡紋的華貴衣裳,依然是身著破爛粗衣的落難書生。他發絲淩亂成團,身上散發著多日不清洗的酸臭味,使得一眾人都捏緊了鼻子。
可程才渾然不覺,他望向從馬車探出頭的孟聽楓,眼裡浮上喜悅:
“狗奴,你,你這是要去哪?”
他緊張地攥著衣角,眼睛緊緊盯著孟聽楓,像是生怕孟聽楓下一秒就跑掉了。
孟聽楓無辜地眨眨眼睛:
“謙之哥哥,我已不是狗奴了,我有姓名,有家人,自然是要回家去了。”
程才大喜過望,他一看這華麗的馬車便知狗奴身份定然不簡單,如今她要回家,若是自己能跟著回去……
“那可否帶我一起下山?這山中實在是太過寒冷,且沒有吃食,我會餓死在這的。”
還未待孟聽楓回答,馬車裡的老奴就立刻鑽了出來,她不認同道:
“你有手有腳,堂堂男子漢,為何會餓死在這山中?
“再者,我們小姐尚未婚配,帶著你一個男子,是何道理?”
聽聞此言的程才臉色一白,他連忙上前:
“嬤嬤說的對,隻是在下大病初愈,力氣尚無,在這山中無隻識得狗奴……不,小姐一人。難道,小姐忍心看我死在這嗎?”
他這話說得可憐,但老嬤嬤觀他這一身行頭包裹得嚴嚴實實,而孟聽楓那層層粗布衣裳中破的大洞隻怕都比他多上數倍,便不為所動。
但孟聽楓為難不忍的神情被她捕捉到,老嬤嬤細細看過少女眼中的憐憫之色,歎了一口氣:
“小姐可是擔心他會死在此山中,想將他一同帶回府中?”
孟聽楓眼睛亮了,“嬤嬤,可以嗎?”
老嬤嬤點點頭,轉過頭時一改臉上的溫柔,冷著聲對程才說:
“你若是願意做小姐的隨從,便是我們府中的奴,自然可以隨小姐一同回府。
“隻不過,這奴仆都講究一個對主子的忠心。你若肯在這當場立誓,簽下身契,言明願終身效勞於小姐,絕不背叛。老奴便信你不是那貪圖富貴的奸佞小人!”
被老嬤嬤銳利的目光一掃,原本喜笑顏開的程才臉色一白,竟是要他當場簽下奴契?那他往後的升官之路該怎麼辦?
他求助的目光望向孟聽楓,欲言又止。
狗奴知他心中抱負,定不會就此折辱他的!
可孟聽楓卻說:
“謙之哥哥,嬤嬤是為了我好。你若不願,我們不會強求。隻是這到京城還有一些路程,你慢慢走,總會到的。”
程才臉色青青白白,他從未想過一直被他瞧不起的狗奴還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更沒想到對方會拋下他不管,如今更是要他一個讀書人,做她的奴仆?!
孟聽楓靜靜看著他,在心裡冷笑一聲。
上一世老嬤嬤要程才做她奴仆時被她滿口回絕,她認為程才是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哪能折了腰屈居人下甘為奴仆?
但這一次,她不再維護程才。
程才不是想跟著她回家,結識官員開辟道路嗎?那這“車馬費”,他須得交齊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