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曲虎和表學勇先後從院子中走了出來,二人漸漸走遠的背影。惠子強忍著的偽裝卸了下來,她仿佛泄了全身的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林老爹歎了口氣拉著站在一邊剛想開口說話的猴子走向一邊,他知道這會的惠子需要單獨的時間和空間來走出這個傷痛。
她手中緊緊握著自己丈夫生前送給自己的那個香囊,她的目光深邃而哀怨,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輕輕撫摸著香囊,嘴角微微顫抖,心如刀絞,她將手中的香囊放在胸口的位置,閉上雙眼,憑空似乎能聞到丈夫身上的氣息,他堅毅的麵容,他溫暖的懷抱,一切仿佛還栩栩如生。她感受到他的存在,儘管他已經離開,但他的愛永遠留在了她的心中。
她在內心發誓要將丈夫的犧牲銘記在心,繼續前行,為了他,也為了守護那份珍貴的愛。再次睜開眼的瞬間,她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希望的光芒,那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和對丈夫永恒的思念。
袁學勇和曲虎來到了一個坡上,袁學勇率先開口道“明天一早,我就要跟著弟兄們回司令部報到了。”
曲虎點點頭淡淡開口說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袁學勇猶豫著開口斟酌道“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曲虎說道“說吧,咱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袁學勇說道“從司令長官的命令來理解,你也應該和我一起去報到。新四軍目前也屬於國軍序列”
曲虎搖頭反駁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到軍部集結,我隻聽從新四軍軍部的命令。”
袁學勇點點頭歎氣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以你的能力,若在我黨國之中大展宏圖,前途當無可限量。我定會向長官全力保舉你。如果因為新四軍的出身而不重用你,那我可以將我的位置讓給你,你來當連長,我給你做副手。”曲虎聽了這話轉身看著袁學勇,袁學勇也轉身看著他,他們二人久久對視著。
隨後曲虎開口說道“跟我一起去參加新四軍吧,我們的隊伍裡也有不少像你這樣的乾部。你這樣的在國軍……太可惜了。”
袁學勇怔了怔,隨後一笑道“我們都是軍人,看來隻能各自服從命令了。”
曲虎說道“那就這麼分手?”
袁學勇道“分手吧!”兩個人互相望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過了一會兒,袁學勇自語“不知道明日一彆,還有沒有相見的一天。”
曲虎笑道“有,當然有!彆忘了,你還欠著我一個營的裝備沒有給完,這筆賬我先給你記上,你可彆忘了還。”
袁學勇開玩笑般地說道“你就不怕我死了,這筆賬落了空?”
曲虎道“所以說你不能死呀,你得記著還我這筆賬!”
袁學勇也道“你也不能死,記著來跟我要,不然我可不會主動給你。”說完,二人相視一笑,兩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曲虎和袁學勇帶著連隊的戰士們集合。袁學勇說道“我們這個兄弟連隊,都是骨肉兄弟。經過了這幾個月的戰鬥,許多好兄弟戰死疆場,許多鄉親為了我們家破人亡。我們的命,已經不隻屬於我們自己,我們的命,已屬於國人。現在,我和曲連長要帶著各自的連隊回去報到了。我們隻是回歸各自的隊伍,今後我們還是一家人,我們是在戰鬥中結成的兄弟,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我們兄弟連隊永遠都是兄弟。大家何去何從,自己選擇,我和曲連長悉聽尊便,絕不乾涉!無論跟誰,以後還都是上戰場打鬼子。”
聽到兩個連隊即將分道揚鑣的消息,戰士們都依依不舍。開始大家都不動,漸漸地有人動了起來,一支隊伍慢慢變成了兩個隊列。原本袁連長隊伍的一些士兵和路上加進來的國軍散兵都跟在袁連長的一邊,但現在都加進了曲虎的新四軍隊伍,就連半路跟著曲虎一起打鬼子的土匪杜英雄和他的手下也都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曲虎這邊的新四軍隊伍。
曲虎看著眼前的這支新四軍隊伍說道“我們新四軍的紀律可比國軍要求的嚴厲,你們可得想好了。”
杜英雄說道“你認我杜英雄是個人物,我和兄弟們認你是個真英雄、上刀山下油鍋我們都跟著你!”曲虎笑了笑,拍了拍杜英雄,走到袁學勇的身邊說道“走了!”袁連長也說道“好,走了!”說完他拿出了那個有著他們合照的照相機對曲虎說道“這個你拿好了,有機會的話讓墩子幫你弄下,把照片洗出來。”
曲虎看著照相機直搖頭推開袁連長遞來照相機的手,說道“這玩意我可擺弄不了,再說了我也怕把這個弄壞了,壞了可就啥也看不著了,還是你收著吧。把這相片洗出來,好好洗,洗乾淨一點,等下次見麵的時候,和那一個營的裝備一塊給我。”
袁連長邊將相機裝好邊笑道“那你可得好好活著!”曲虎也笑著道“你也一樣!”說完兩人眼中含淚再一次緊緊握了握手,一轉身,帶著各自的隊伍向著不同的方向出發了,兩邊分開的戰士們不住地向對方揮手告彆。曲虎帶著的戰士們上到一座山梁上,正走著,突然猴子喊了一句:“瞧!”大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對麵的一道山梁上,袁學勇帶領的部隊正向著這邊揮手。戰士們紛紛揮手,向對方作最後的告彆。日出日落,兩支兄弟連隊,在不同的路上已經越離越遠……
小林他們帶領部隊來到兩個連隊曾經守衛過的隘口。日軍的工程部隊正在開路,望著隘口戰鬥過的痕跡,小林麵色冷峻,一旁的小阪惱怒地衝著騎兵指揮官說道“這麼多的騎兵,竟然還讓他們跑掉了,而且還把關口也炸斷了,你們是怎麼打的這一仗?”
騎兵指揮官也十分不服氣地回懟道“你們不也是幾次三番的讓他們從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嘛,跟我們說這樣的話,不覺得慚愧嘛!”這話說出來氣氛瞬間不對了,小阪走到騎兵指揮官跟前扯著他的衣領怒道“你說什麼?”眼看他們二人要當著那麼多的手下麵大打出手,小林快步走上前,攔住了正要發作大打出手的二人,他將他們二人拉開對著騎兵指揮官鞠了一躬,說道“對不起你們添麻煩了,真的十分感謝!”騎兵指揮官得了小林給的台階,自然順著台階下,他冷哼了一聲,傲慢地走開了。
小阪道“小林君·”小林道“他說得對,我們沒有資格責怪其他的人的。”聽了他這話,小阪氣惱地轉過身去,過了一會,又轉回身來。他道“前麵就是中國軍隊控製的地區了,他們一定已經進入了後方,想要再找到他們,已經不可能。”
小林歎道“是這樣的,想找到他們已經沒有可能了。”
小阪不甘心地問道“可那就這樣讓他們逃走了嗎?”
小林卻微微一笑道“不過他們原本可以快速通過的,但卻為了那些支那難民們,甘願停下來和我們的騎兵交火。”小阪問道“可就算是那又怎麼樣?”
小林十分有信心的說道“既然我們找不到他們,那就讓他們來找我們吧!”說完他握緊指揮刀率先走下隘口。
此時的曲虎帶著隊伍在一道山梁上正在修整,他和林老爹站在高處查看了一會地形,走了下來,他走到杜英雄等人麵前,杜英雄問道“連長,我們能我到大部隊嗎?”曲虎拍了拍地示意他們坐下說道“放心吧!跟著我,你們怕什麼。”杜英雄聽了他這話笑著說道“那讓兄弟們停下來好好歇一下,都不停的走了大半夜了。”
曲虎說道“咱們得小心鬼子的飛機,趁著天黑多趕些路。”
猴子這時快步跑了過來嘴裡還大喊著“連長,連長!”曲虎迎了上去問道“咋了?”
猴子把背上背著的一個滿身是傷,山民打扮的男人從背上放了下來,說道“這人是我們在半山腰上遇到的。”
曲虎讓人喊來惠子給那人處理傷口,惠子在藥品有限的情況下給那人簡單處理了傷口,那人嘴唇微動,惠子湊近聽到那人聲音微弱的說道“水,水。”
惠子道“拿水。”猴子將水壺解下來遞過去,一個戰士給她搭了把手,惠子扶起那人喂了些水後,男人恢複了些清明,睜開眼看見眼前那麼多穿著軍裝的人圍著他,他掙紮起來,曲虎扶起惠子來到一邊避免被那人碰倒,他走過去將他按住說道“老鄉,你彆怕我們是自己人,我們是新四軍,中國軍隊,你跟我們說說,這是咋回事?”
男人一聽這話掙紮著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嘴裡急急地說道“長官救命啊!救救我們吧!”
曲虎扶起地上不住磕頭的男人道“你先起來,慢慢說,到底是咋回事?”
男人從懷中拿出一塊寫滿了字的白布遞給曲虎說道“我是這附近黑風寨的人、我們寨子旁邊有一個國軍的兵營。昨天夜裡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了好多鬼子,把那個兵營給打了,把那裡麵二三十個國軍全都給打死了,還把腦袋割下來、掛在外麵的牆上。後來又把我們寨子裡老老小小兩百多口子人全都給抓到了兵營那裡,從裡麵挑出來二十多個精壯的男人,讓我們分頭往不同的地方去送信,要找個什麼中國軍隊,讓他們去領人。說是隻給三天的時間,要是到了明天夜裡三更時分人還沒去,就要把我們全寨子的人都殺光!長官啊,遵命吧,我們那可是兩百多口子人命啊,都在那裡啊……”
曲虎拿著白布隻見上麵用血寫著字,曲虎緊緊捏著布,將布遞給惠子道“上麵的字我認的不多,你幫我看看。”
惠子接過布看著上麵的字紅了眼眶,良久開口道“這是在找我們。”聽著山民的敘述,大家全都愣了,沒想到日本人為了找自己竟然還會用這樣的手段。
惠子握緊拳頭狠狠錘在一旁的樹乾上,她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恨恨道“畜生,一幫禽獸。”
杜英雄問道“連長,你說這昨辦?”
猴子氣憤地說道“還能昨辦!這是衝著咱們來的,咱們不現身,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些鄉親們的。”
杜英雄無奈地說道“可這是鬼子的圈套,要引咱們上鉤。”
曲虎緩緩說道“這恐怕就是咱們一直在找的滅了唐家莊的那群小鬼子。袁連長說得對,我們的命已經不是我們自己的了,老鄉……帶路吧!”
兩百多個村民在鬼子的看守下聚集在兵營前的一塊空地上。身後的兵者是一個古要寨的樣子,好比一個縮小了的城池,兵營的外牆上,用鐵絲穿掛著二十多個中國士兵的人頭,而牆下麵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十具沒有頭顱的屍體,被鬼子圍住的山民們一個個呆若木雞,顯然是被鬼子的暴行嚇得魂飛魄散了。兵營的外側幾個鬼子正在折磨著幾個被五花大綁的國軍戰俘,這幾個戰俘都被五花大綁,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一旁的小阪正在磨著他的軍刀,磨了一會,他試了試刀鋒,隨手一指,幾個士兵押著一個國軍戰俘過去,將他按在地上。小阪舉起刀一刀砍了下去,並沒有將國軍戰俘的脖子砍斷,國軍士兵痛苦地在地上掙紮著,小阪不再理會他,走回去繼續磨著刀。
小林站在兵營的牆頭,目視前方,看著遠處的山林和山坡,麵無表情。土牆的後麵,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發了瘋似地跑了出來,快速地向著遠處的山林跑去,身後幾個日軍騎兵追趕著她,其中一個兵用手捂著耳朵,正在流血。眼看著女人就要跑進山林,小林從身邊的一個日軍手中接過一杆步槍,推彈上槍,舉槍瞄準,一槍將逃跑的女人打死。看著女人被打死,追趕的日軍停了下來,反身走了回去,在人群中一陣挑選、就像是買菜似的又挑出了一個女人,拉到了矮牆的後麵。
小阪走到他的身邊問道“他們會來嗎?”
小林不屑地笑了笑說道“一定會的。”
小阪有些懷疑地問道“你怎麼這麼肯定?”
小林側頭看了看他問道“你開始懷疑我了?”
小阪笑了下,趕緊解釋說道“如果我懷疑你,就不會和你一起站在這個地方了!”
小林微笑著說道“他們就快要到了。”
小阪驚訝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小林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空氣中,有他們的味道。”
曲虎帶領戰士們趕到了兵營附近,被小林打死的女人的屍體就在距離林子很近的地方,清楚地展現在大家麵前。遠處的兵營牆壁上懸掛著的人頭和沒有頭顱的屍體;走在前麵的戰士們見了,一個個牙關緊咬。帶路的山民看到被打死的女人屍體,嚇一軟,坐到了地上,身體劇烈地哆嗦了一陣之後,放聲大哭。猴子怕他的哭聲暴表,趕緊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山民痛哭不已,拚命地掙紮想要衝出去,眼看猴子快按不住他,幾個戰士急忙上前幫助他捂著山民的嘴。
杜英雄從後麵趕了上來看著眼前這情況趕忙問道“連長,咋啦?”
曲虎看著眼前女人的屍體道“前麵那個,是他的女人。“
杜英雄以及後麵趕到的戰士們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怔楞住了。折騰了半天,山民漸漸安靜了下來,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自己女人的屍體,一動不動。戰士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逐漸變得憤怒起來,杜英雄問道“大哥,你說吧,咱們怎麼打?
戰士們紛紛附和,摩拳擦掌準備開戰。曲虎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杜英雄不解地問道“還不是時候?小鬼子都殺了這麼多人了!”
曲虎道“鬼子人比咱多,火力比咱猛,咱們現在這樣子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要是這個樣子衝出去,咱們全完蛋不說,也救不出這些老鄉們。”猴子說道“連長,鬼子們就是衝咱來的!”
曲虎道“你以為鬼子消滅了咱們,能放過這些老鄉?“
杜英雄道“那你說咋辦?”曲虎看看天,又看看周圍的地勢喃喃道“要是袁連長他們在這,就好了……猴子”。猴子來到曲虎的身邊。曲虎道“你跑一趟,去找到袁連長他們,讓他們火速向這邊靠攏。”
猴子道“連長,他們都走了兩天了,要是找不到呢?
曲虎道“那你就不用回來了,直接去找大部隊吧。”
猴子道“連長……”
曲虎不再理猴子,對戰士們說道“鬼子不是說嗎,咱們也,要是到時候他們到不了,我們就隻有殺出去,跟小鬼子們拚了,能救出多少就救多少!從鬼子那裡繳獲的信號彈呢?”
猴子從身上拿出信號彈和信號槍交給曲虎道“在這呢,隻有一發。
曲虎道“夠用了。動手的時候我會往天上打一顆信號彈,袁連長他們要是能趕得及,你就讓他們按著信號彈的位置過來增援,明白嗎?”
猴子道“連長,你讓彆人去吧,我要留在這。”
曲虎嚴厲地道“執行命令!”
猴子突然站起身,轉身便跑,跑了沒幾步,又停下來,跑回曲虎身邊,從口袋裡掏出宋指導員留下的那塊鹹肉,放到了曲虎身邊。放下鹹肉,猴子再次轉身跑去,不會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曲虎望著猴子跑走的方向,久久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