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李肥肥沉默了，緊咬嘴唇，眼裡噙滿淚水。
看得出來，他的家庭條件不好。
校服洗到褪色發白，一雙球鞋破爛不堪。
臟兮兮的小書包，到處都是縫補的痕跡。
或許是因為父親去世，家裡失去經濟支柱從而返貧。
但他並沒有因此埋怨，反而對亡父充滿了懷念和崇拜。
良言一句臘月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張子同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變本加厲挖苦。
“我爸每個月都給我三千塊零花錢，想吃什麼就能買什麼。”
“你呢？連爸爸都沒有，真可憐！”
“現在叫我一聲爸爸，立馬就能有肉吃……”
不知哪來的勇氣，李肥肥攥緊拳頭，衝著張子同憤怒大喊：“你再敢說我爸爸一句試試！”
“你敢吼我？”
“打他！”
“誰能把他打哭，我就請誰吃麥當勞……”
張子同是孩子王，一聲令下，其餘幾個小學生躍躍欲試。
眼看李肥肥寡不敵眾，就要被幾個人圍毆。
鐘銳厲喝一聲：“喂！都住手！”
張子同斜眼瞪著鐘銳，一臉桀驁道：“你賣你的盒飯，乾嘛多管閒事？”
鐘銳走出餐車，擋在李肥肥跟前，把幾人隔開，嚴肅訓斥：“小小年紀不學好，就會欺負人是吧？”
“那咋了？”
張子同理直氣壯道：“我爸說了，這個社會隻要有錢，做什麼都是對的，說什麼都是真理。”
“窮人就活該被欺負，誰讓他們先輩不努力的？”
“這個叫做弱肉強食，叢林法則。”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一定道理。
但適合社會生存的道理並不代表正確，至少價值觀是錯的。
“你怎麼知道他的先輩沒有努力過呢？”
“你又怎麼知道，你的先輩是因為努力而不是運氣才成功的呢？”
“勝不驕敗不餒，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才是正確的做人道理。”
鐘銳苦口婆心教導，並沒有換來張子同的悔過，反而是一頓臭罵。
“你個臭擺攤的大叔，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說教？”
“我就看李肥肥不順眼，就想欺負他，你管得著嗎？”
“他有本事可以欺負回來，沒本事挨揍也是活該！”
話音剛落，鐘銳一巴掌扇在張子同的腦門上，當場給他打懵了。
“你……你敢打我？”
張子同捂著嗡嗡作響的腦袋，一臉不可思議。
鐘銳麵無表情點頭，“對啊，我就打你了，怎麼滴？”
張子同憤怒又委屈大喊：“你是大人，我是小孩，你欺負人，不要臉！”
鐘銳笑了，“我也看你不順眼，就想欺負你，怎麼了？”
“你有本事可以欺負回來，沒本事挨揍也是活該，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張子同憋了一肚子氣，卻又挑不出毛病，轉而發動身邊的小夥伴：“誰幫我打回來，我就給他一百塊！”
然而。
這幾個小機靈鬼也不傻，一個個縮在原地不敢動彈。
一個成年男人對付三四個小學生，簡直不要太輕鬆。
誰會為了一百塊挨頓胖揍啊？
“你等著，明天我就讓我爸找你算賬！”
張子同氣急敗壞，把盒飯狠狠扔在地上，憤然離開。
他們前腳剛走，李肥肥立刻撿起地上的盒飯，狼吞虎咽吃起來。
“喂，彆吃，地上臟！”
鐘銳趕緊奪下李肥肥手中的盒飯。
李肥肥眼巴巴看著鐘銳，誠懇道：“剛才謝謝大叔幫我出頭，現在能讓我吃完嗎？我肚子餓了。”
“再餓也不能吃垃圾，我給你重做……”
鐘銳突然想到庫存已經賣光，隻得歎了口氣，“今天沒有了，明晚你早點來。”
李肥肥下意識點頭，又趕緊搖頭，“算了，太貴了，我吃不起。”
鐘銳擺擺手，“不收你錢。”
李肥肥依舊搖頭，“我爸說過，人不可以不勞而獲，除非你讓我幫你做事，我用勞動換一份吃。”
“我隻晚上出攤，不耽誤你學習嗎？”
“不打緊，我寫作業很快的，一般放學前就寫完了。”
鐘銳沉默片刻，終於點頭，“行，明晚八點，你來給我打下手吧。”
“好呀！拉勾勾！”
一聽乾活有肉吃，李肥肥高興壞了。
鐘銳很喜歡這個小胖墩，又自掏腰包請他吃炸串。
閒暇之餘聊起來他父親。
李肥肥說他爸爸是緝毒警察，很久之前犧牲了。
媽媽相思成疾，後來也鬱鬱而終。
留下年幼的李肥肥，跟著爺爺一個人艱難度日。
“爸爸不讓我跟同學提他的職業，大家都以為我是沒人要的孩子，就欺負我……”
說著說著，李肥肥的眼眶紅了。
原來他是烈士遺孤。
鐘銳肅然起敬，同時十分困惑，“國家應該有補貼，你家怎麼會這樣？”
李肥肥說：“我爺爺身體不好，時不時就要住院治療，要花很多錢。”
“我也有病，得不斷吃藥，錢都花在治病上了。”
“原本我很瘦的，就是吃藥吃得胖起來了，即便餓肚子也瘦不下來。”
“哦，沒事。”
鐘銳鼓勵道：“以後你常來給我打下手，吃好喝好，身體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謝謝大叔。”
李肥肥吃完兩串，小心翼翼把其他的打包。
鐘銳詫異，“你不是餓了嗎，怎麼吃這麼少？”
李肥肥說：“爺爺還沒吃晚飯呢，我帶點回家給他吃。”
真是個孝順的孩子，三觀又正。
鐘銳當即讓炸串大叔多炸一些，都給李肥肥打包帶走。
掃碼付款的時候，炸串大叔急忙攔下，“哎哎哎，算了，當我請客。”
“那怎麼行……”
鐘銳執意付款，炸串大叔堅決推辭。
“我有個兒子跟他差不多大，遠沒有這孩子懂事孝順，權當我獎勵孩子的。”
炸串大叔話鋒一轉，“再說好人不能光讓你做了，我也有份。”
“哈哈，行，老哥也是個好人。”鐘銳很是欣慰。
“謝謝大叔大伯，你們都是好人！”
李肥肥給兩人深鞠一躬，滿載而歸。
殊不知。
臨走之前，鐘銳偷偷往他書包裡塞了一千塊錢。
相信他和爺爺能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總結：第一天出攤收獲頗豐，不光是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滿足。
鐘銳興高采烈收攤，打道回府。
深夜的周公館，依舊燈火通明。
周紫薇坐在客廳裡，早已等候多時。
“周夫人還不休息，等我有事？”
四目相對，鐘銳感覺氣氛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