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慶祝才藏一行人救出孫女,村長吉丁大方的取出過冬的食材,從獵戶那裡買了野豬、兔肉和鹿肉,放在一口大鐵鍋裡燉的香噴噴的。
家裡的長工和女傭們也過來幫忙。待到入夜後,才藏和吉丁在客廳裡喝酒聊天,耕三郎坐陪。
其他人就在院子裡吃吃喝喝,對於忍眾來說,這是難得的休息時間——給下忍們準備的鍋裡,也煮起了雜糧粥。
此外,還配上了用豆腐與小蔥煮成的味增湯,有燉蘿卜與燉香菇這種當地美味。
配菜還包含芋頭、栗子、山藥、煮年糕、魚糕、充當甜品的柿餅。
以北地的村落來說,這場“慶功宴”已經是相當豐盛。絕大多數下忍都是貧農、佃農出身,因為簽下賣身契,不得不做這種“折壽”的工作。
另一方麵,以他們的家境來說,平日難得見點油水,這樣的食物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罕見的大餐。
下忍們都是天生具備靈力的人,食量遠比一般人還要旺盛,平日裡黑姬山的夥食是一日三餐(一般平民都是一日二餐製)。
雖說飯能吃的飽,但是每天都是混著糙米、雜米的粥,還有醃菜和泡菜。
按照百介現代人的眼光,完全屬於“生命體征維持餐”,比南韓軍隊食堂還不如。
畢竟南韓士兵還有小賣部,下忍們打牙祭隻能指望偶爾打獵打到野味什麼的……
另一方麵,這一頓提供給下忍眾的夥食,也能夠看到村長家的財力不凡。
雖說現在是貧窮村落的村長,但是吉丁貌似過去當過藥材商,葉芽的父親也是在當商人走南闖北的途中,得病去世的,就算是現在家底也蠻豐厚。
“還真是熱鬨。”
百介歎了口氣,他沒有參與宴會。
畢竟,他還有非常重要的正事要辦。
百介走到院子之外,找了個靠牆角的位置,從腰帶上把使用過的忍刀取出——借助夜空明亮的月色,他仔細的檢查手中的刀。
這種忍刀都是便宜貨,用久了就會有各種問題,包含鏽跡和麻點、刃口崩壞、切先斷損、刀刃彎曲。
“還好,刀身沒有歪,也沒有卷刃,應該還能用一段時間。”
受到大的衝擊後,刀身彎曲不在一條直線上,就需要工具把刀身調直整平。
要是有卷刃的狀況,那就更加頭痛。
他拿出鹿皮,擦拭刀身,心想回去還要重新磨刀。
做完這些以後,百介又檢查起自己帶來的長槍,這種長槍屬於“直槍”,造型古樸,槍刃的部位如同筱葉,被稱為笹穗槍。
這柄長槍的槍杆可不是竹子,裡麵有很堅硬的木芯。這種木芯取自神社的禦神木,堅韌度可以保證。
百介主要檢查槍杆和槍頭的接駁處是否穩固,要是戰鬥時槍頭斷裂,那可是要命的。
突然,他的耳邊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那個……我是來給你送些吃的……”
百介扭過頭去,驚訝地發現是村長的孫女葉芽,她是個留著姬發式長發,活似日本人偶的小巧玲瓏的女孩,年齡雖然很小,但是已經是美人胚子。
“這個……是鹿肉和野菜的丸子。”
她小心翼翼地遞來一個盤子。
“謝謝,葉芽小姐。”
百介接過盤子,驚訝於這個女孩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另外,我還要為之前的事道歉。”
葉芽低下頭。
“明明是因為我的原因,對你說了過分的話……我現在才知道,自己做的事,讓大夥多麼擔心,就連祖父也擔心,他甚至沒有對我說什麼重話……”
與祖父重新見麵,她哭的稀裡嘩啦。
在那之後,少女身上的某種詭異的東西,就一下子消除掉了。
百介心中大感驚訝。從他的視角看來,少女身上纏繞的違和感,就像是某種陰霾被一掃而空。
或許,對於其他人而言,應當是覺得少女經曆了今天發生的事情,終於清醒過來了。
然而,百介有不同的看法。
‘催眠,還是暗示……應該是精神層麵的乾涉。’
他的眼神也變得幽深。
現在可以確認,在遊戲中的稻守村事件裡,當真有玩家們也不了解的內幕。
“然後,我還是沒辦法釋懷,我……現在,終於可以確認,那些山童是在欺騙我,妖怪是會騙人的,我為什麼……會相信那些妖怪?”
在她垂下的臉上,大顆的眼淚滴滑落下來。
“一定是我太蠢了,偏偏之前我還覺得你是壞人,真的很對不起……在這樣的村落裡,也沒有人願意跟我做朋友,我隻能欺騙自己,讓自己相信山童們是友好的……我到現在,還在覺得這是不是隻是自己的幻覺,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是嗎?”
百介麵無表情,他不關心這些。
“那麼,葉芽小姐你還會離家出走嗎?”
“不會的。”
少女搖了搖頭,擦了擦眼淚:“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以後也不會再給大夥添麻煩了……”
她低聲自語:“祖父說,他之後,會送我去城裡,讓我像父親一樣學成經營藥材方麵的生意,我,應當不會再繼續待在村子裡……雖然,大夥都沒有怪我什麼,但是,我不想一直當個孩子。”
“也好。”
百介終於鬆了口氣。
“那個,我要再次謝謝你,對了……能夠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她重新整理心情,深深向他鞠躬。
“百介。”
他報上這個虛假的名字。
“下次再見麵的話,我一定會努力報答百介先生。”
少女握緊胸口的衣服。
“我會做個好孩子,不會讓大夥失望了。”
看來,少女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
百介暗自歎息。
這麼一來,她應該不會再重蹈第二個壞結局。
“那麼——”
接下來,就是屬於自己的戰鬥。
……
深夜時分。
也就在百介做出決定,要徹底了結稻守村的事件之時,黑姬山的幽深的宅邸裡,月伽羅夜明正在與自己的未婚妻麵對麵的坐在一起。
她心情複雜,百感交集,七上八下,渾身忐忑不安的被提著燈籠的女傭,引入了一個豪華的和室。
這個房間裝飾的金壁輝煌,四麵都是精美的屏障畫,背景也是金燦燦的——來訪者若是環顧四周。會發現滿牆是遊走的龍,獅子,鬆樹,梅花,山水和流雲——不知道是不是貼了金箔,背景的地麵和雲都是淡金色澤的。
“久疏問侯了,夜明大人。”
一名銀發少女雙手撐地,跪坐在房間中央,結束帶路工作的女傭則退到後方的紙障門外。
黑姬山小萩,自己的未婚妻。
她正跪在榻榻米上,銀色長發整齊地攏在背後。
“之前的事,真是萬分抱歉……底下人的判斷失誤,險些讓您喪命,希望您能見諒。”
越是如此鄭重其事的道歉,夜明越覺得尷尬到腳趾扣地,臉色也隻能稱之為“強顏歡笑”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