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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的熙寧變法儘管阻力重重,但在宋神宗的大力支持下,仍舊是推行下去了。
你要說有成效麼?
當然是有的。
青苗法和免役法征加起來共為財政創收了高達七百萬貫,大大緩解了當時北宋財政赤字的困境。
但這錢從哪兒來的呢?
是黎民百姓。
他們不知道天上的官老爺們要乾什麼,要搞什麼變法,更理解不了王安石的遠大壯誌。
畫麵上,地方官趾高氣昂的帶著人下到平民百姓那裡讓人集合聽旨。
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放下鋤頭,抹一抹滿頭的汗水,麵上卻隻有驚懼和恐慌。
“……又要交錢了麼?”
當製度一層層落實下去,低價並有農民自己決定是否要貸的青苗就成了高價且必須人人都要完成的任務。
可以免除差役的錢就成了不明不白的變相加稅。
倘若能夠時日長久的堅持下去,讓黎民看到新法的好處,讓他們確定確確實實能惠澤己身,也算數。
可關鍵是,王安石和司馬光之間爭鬥不休,短短二三十年間你方唱罷我登場。
今天這個製度,明天那個製度,弄的黎民百姓不堪其擾,隻知道一旦有新法了,那必然就是要交錢了。
王安石是個理想高尚的人,也是個懂得百姓疾苦的人。
他是儒家的學子,也是法家的座下徒。
以儒為皮,以法釋道。
自古儒法並修的人好像都容易出點名聲大噪特彆有個性的反骨仔。
他們骨子裡都相當蔑視所謂的祖宗傳統,什麼上天神明在他們手裡都不過是工具罷了。
其中相當有代表性的人物比如李斯、董仲舒、魏征、諸葛亮、王安石……
但王安石也有一個相當致命的缺點。
——眼神兒實在不好。
他手底下全都是些個能憑真本事板上釘釘上奸臣傳的小人偽君子。
熙寧變法推行時,和王安石一派係的人幾乎各個都懷著自己的小心思。
每天不是惦記著從變法途中撈點錢,就是惦記著把王安石拉下來好自己上位,要麼就是打折算盤什麼隨時反水的二五仔。
恰相反,司馬光那邊兒都是些名垂史冊的大人物。
蘇軾蘇洵蘇轍、程頤程顥、歐陽修、曾鞏等等。
王安石在頒布政令的過程中,往往第一道就徹底變了味兒。
兩派人往朝堂上一站,王安石這邊兒就跟那話本裡的反派窩點一樣,相反另一邊兒各個素有清名。
王安石自己再臭冷著一張臉站在最前頭,上頭還有個不講道理就是維護他的皇帝。
這誰看了不說一聲打倒大反派王安石?
彈幕都忍不住默默吐槽。
【哎,說實話要是我沒客觀的了解過王安石的變法內容,穿過去八成也是站隊司馬光的。】
【司馬光這邊的陣容確實豪華我去!】
【彆人就算了,我們東坡就勿cue了吧?他啥時候站隊過司馬光啊,不是一直都在被貶麼(狗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懷疑樓上的粉籍!有你這麼損偶像的麼?!】
【蘇軾好像算個例外吧,他沒太參與這些個黨爭好像……】
【嗬嗬,他是沒太參與,但彆人不信啊,反正哪個上台第一個受傷的都是蘇軾(呸)】
【王安石上台:就是你小子跟司馬光一派是吧?貶了!】
【司馬光上台:就是你小子搖擺不定是吧?貶了!】
【王安石再上台:又是你小子跟司馬光一派是吧?貶了!!】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要笑暈了,難怪我們東坡天性樂觀,要不樂觀點這日子還真過不下去!!】
【對不起東坡大人!!(跪拜)(跪拜)(虔誠)】
【爺的電子木魚呢?電子木魚呢?!】
天幕前。
蘇軾臉色忍不住有點發黑,相當不忿的盯著彈幕。
“這些家夥……”
蘇轍則幽幽的歎了口氣,瞅了自家哥哥一眼。
“哥,現在要是再要你站隊你選誰?”
蘇軾瞪了瞪眼睛,“那當然是……”
他想說司馬光,但猶豫了一下,覺著王安石的那些理想實在是讓人心潮澎湃。
轉而又想說王安石,但想想他那張黑臉和身邊兒的那些討厭的家夥,又實在如鯁在喉。
他憋了個臉色青紫,好不精彩。
蘇轍又發出一道相當明顯的長歎。
……
在變法的這條道路上,王安石是漸行漸遠,以至於終究和曾經的朋友們分道揚鑣。
他沒給自己留回頭路,也沒打算回頭。
他看似站在高峰,受皇帝賞識又風頭無兩,但這條路,實在走的艱難。
昔日賞識他的朋友前輩與他反目成仇,決裂者何止司馬光一個?
歐陽修早先帶他入官場,分外欣賞,誇讚他‘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
當他走上這條道路時,很多人謾罵他,天下蒼生必為他所害此等誅心之言不勝枚舉。
歐陽修也來找他。
“汝之變法過於激進,須知的急而成之,則為大害!!這個道理難道你會不知麼?!”
王安石怎麼會不知?
“緩而圖之,則為大利;急而成之,則為大害……”
他怎會不知?
可是,他閉了閉眼,卻仍然是趕走了歐陽修。
“我意已決,不必再勸!若要阻礙我,儘去吧。”
歐陽修怒而拂袖離去。
王安石站在窗邊,遙遙的看著北方天際,神色僵冷。
他怕沒有時間。
曾鞏早年也是王安石的朋友,甚至是他將王安石引薦給了歐陽修,帶他踏入仕途。
因變法事宜,也與他爭吵了一番,從此徹底疏遠,幾乎不再往來。
蘇軾最開始持中立態度,但當王安石新法推行下去,也提出了批判。
【“農田水利法擾民”】
因此他儘管沒明確表態,也被歸為了反對王安石的黨羽。
但蘇軾當時的本意確認隻是實話實說,就事論事罷了。
至於程頤程顥,這二位是理學奠基人,是儒家的衛道士,純粹是看不慣王安石這幅儒法並修的法家嘴臉,罵他‘重利輕義’。
或是有意,或是無意,王安石到底走上了一條孤家寡人的不歸路。
親友俱散,獨行殉道。
……
……
王安石一意孤行的往前走,已然閉目塞聽,看不見腳下的路。
途中,他明麵上的‘夥伴’背叛了他,把他拉下高台,自己站了上去。
王安石為了保證變法的順利施行,竟然選擇了不肯再爭,隻請求對方要保證變法不出問題。
【熙寧九年,王安石罷相。】
王安石總是很焦慮的關注新法推行進度,然而神宗不受其擾,漸漸厭倦了他,也常避而不見。
宋神宗仍然是認可新法,但卻意識到下麵官員們陰奉陽違的可怕,於是選擇先推動官製改革。
這個階段史稱元豐改製。
但很可惜的是,改製沒推行多久,邊疆再亂,西夏大舉進攻。
此前朝野忙於新法的爭吵,早就不知把練兵這事兒拋到哪九霄雲外去了。
不出預料的慘敗了。
神宗大受打擊,處理完了戰敗賠款的事情沒多久就鬱鬱而終了。
再後來,太後高氏掌權了一陣子,啟用了司馬光。
司馬光上台後,竟是大筆一揮,將曾經王安石所有的變法主張全都廢掉了。
王安石得知後,臉色慘白。
這幾乎象征著二人徹底再沒有挽回的機會,也象征著政鬥到了一個白熱化的階段。
司馬光的政治理念和王安石截然不同。
他認為宋朝當前的製度是相對合理的,隻需要修補不需要改革。
對邊的策略則是‘以和代戰’,不主張練兵打仗。
他是全然的保守主義,與王安石的激烈變法走了兩個極端。
再再後來,新帝趙煦,也就是宋哲宗上位。
這位皇帝繼承了先帝的野心,重新啟用了變法派。
司馬光的法度又再次被取締了。
對百姓來說,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你要麼一條道走到黑,堅持一種也算是個法子,左搖右擺始終態度不堅定算是個怎麼回事兒啊?!
今天這個政策,明天那個政策,這麼玩兒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