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成林當然會給張浩南打電話,不過是在他回家之後,用家裡的座機打給了張浩南。
“張浩南,有個央企的人過來,說是像你這種情況,隻要引入先進技術,就可以屬於高新企業,然後他說現在政策上對高新企業的扶持是很高的,在做我工作。”
“阿公,這幫人不要碰。”
坐在書房中,張浩南想著如何跟吳成林解釋,思來想去,說道,“這家央企是有些人專用的扁擔水桶,挑擔的人是他們的人,路過什麼樣的田,他們說了算,中間往外澆水,澆在哪裡,也是他們做決定。”
“又是哪家的子孫?”
人老成精,吳成林瞬間聽懂了張浩南的意思,他不知道張浩南哪來的消息,但他既然選擇留在建康,而不是返回沙城搞錢,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鎮裡有人跟他們打配合的,阿公,你是底下上去的,是農民工人出身。他們不一樣,誰有海外鍍金履曆,誰就是鎮裡打配合的操盤手。”
“唔……”
吳成林回憶著諸多怪狀,然後問道,“但畢竟是央企啊。”
“同類型公司的競爭,隻要不能做到前列,結果就是被合並。所以,這雖然是一家央企,但隻是規模一般的央企,做不大的,下場必定是被合並。那麼對有些人來說,既然結果已經注定,為什麼不在此期間,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呢?”
“鎮資公司已經簽了合作協議,並且保證可以上市。”
“阿公,上市的目的,對想做事的企業來說,是為了籌集資金。但如果風險投資,那麼上市就是為了套現。所以,誰跳出去操盤,誰就是白手套。阿公,接下來你在單位要更加野蠻一點,絕對不要好聲好氣,伱要是被拉下水,可能會去鬆江吃皇糧。”
“我聽你這樣說,是不是這個意思,某些人的子孫,通過投資來跟鎮裡合作,然後弄個高新企業上市,上市之後,就可以套現?”
“上市的內幕交易隻是一筆小錢,有最好,沒有無所謂。”
“那鈔票在哪裡?”
一時有點懵,吳成林沒反應過來。
“投資這個過程,本身就有多少問題?阿公,你投資我一百萬,我想辦法返還給你七十萬,先不說做不做賬的問題,我完全不以盈利為目的,隻是幫個忙,公司倒閉也無所謂,誰能知道?”
“監管呢?”
“有些企業的投資行為,是非必要公布的。而且阿公你現在記牢一件事,拿筆記下。”
“好。”
“央企投資一般有一個原則,在一定資金規模以下,都是同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做審計。如果這次換了……你平時注意收集好材料。”
“老子直接舉報!”
“絕對不要!”
張浩南提醒吳成林,“阿公,想想子孫,我們是泥腿子,現在拚不過的。等幾年再說,而且你再想想,為什麼魏市長前腳退下去,後腳就會有人爬上來。這些都是一環扣一環的,這個世界上沒幾個魏剛的,熬下去就是了。”
“等個幾年,說不定你還能當一當副市長。”
“當官老子無所謂,我就想再做個幾年,問心無愧退休就好。”
等掛斷電話之後,吳成林全無睡意,起來坐在自家門前抽著煙,他原先還奇怪為什麼張浩南這個“送財童子”突然轉性了,原來這裡麵水居然這麼深。
他想去見一見魏剛,但又回味著張浩南的話,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雖不至於說人走茶涼,但到底換了一把手,很多時候,再讓魏剛出來抗事情,就是在消耗他。
“打電話給阿弟有事啊?”
老太婆見他抽悶煙,索性端了一盤花生米出來,擺在了門口的小桌上,順便拿了個啤酒瓶,上麵掛著一盤蚊香。
一瓶張浩南送的瀘州大曲,這酒沒有塑料味,喝起來勁頭大還不衝腦,吳成林特彆喜歡。
“炒兩個雞蛋。”
倒了一杯,吳成林從老太婆手裡接過筷子,夾了一粒花生米在嘴裡,咀嚼了一會兒,淺淺地喝上一口,香味在嘴巴裡停留了許久,陳味也相當明顯,這是一瓶好酒。
“老太婆。”
衝著灶屋裡正在煤氣灶上炒蛋的老婆喊了一聲,“張浩南這個小倌……蠻好的。”
“恁不是說廢話!”
不多時,老太婆把炒好的雞蛋端了出來,上麵還撒了蔥花。
“也拿一隻杯子,稍微吃點。”
“心裡不適宜啊。”
“就是不服氣,越想越難過。”
“……”
老夫妻兩人就這麼坐著吃了一點酒,還聊起了年輕時候上工的難處,吃好喝好之後,這便收了攤。
夜裡天氣依舊很熱,偶爾有一點宛若碎屑的夜風,吹在身上就很舒服。
“娘的,年紀大嘍……”
然後罵罵咧咧地去刷牙洗臉。
躺床上睡著之後,他還做了個夢,夢裡什麼都有。
第二天一大早,助理早早地開車過來,順便一起跟老夫妻兩個吃早飯,然後再送吳成林去上班。
到了單位,一路點頭打招呼,吳成林樂樂嗬嗬的跟往常一樣,隻是瞄了一眼走廊裡的另外幾個辦公室,仔細回想之後,才想起來哪個是喝過洋墨水的。
他自己沒什麼文化,但他相信張浩南是有文化的。
中午又開了個會,主要是關於鎮資公司擴大高新冶金企業生產規模,來自京城的高新投資公司代表,看上去風度翩翩,給市區鎮的領導班子,稍稍地說明了一下投資意向。
吳成林低著頭聽,實際上在打盹兒,反正不是要投資張浩南,那就是舉舉手的事情。
這一次,吳成林也算是漲了點見識,知道有些時候,彆人過來投錢,未必就是想要雙贏。
當然也不能說沒有雙贏,有人贏兩次,那也算是吧?或許。
而在建康的張浩南,因為大學生的身份,輕輕鬆鬆讓人不敢糾纏。
沒辦法,這個身份就是這麼敏感又強硬,倘使鬨得沸反盈天,兩江工業大學校方這時候跳出來,都不用教育部教育廳出手,就能輕鬆暴打想要借張浩南公司殼子一用的人。
個人對抗不了組織,但同樣是組織的大學,就能對抗。
不過,期間高新投資公司的人找來兩江工業大學,還是引起了校方的注意,學校高層也終於知道,合著外國語學院還潛藏著這麼一條大型牲口。
斥責外院隱瞞不報之後,副院長程衛星理直氣壯,又不是我一個人藏著掖著,機械工程學院錢副院長也知道的,他也沒說。
錢院長當時就怒了,表示土木學院的老王一清二楚。
最後副校長出麵,說是請張浩南同學一起吃個飯,身為兩江工業的優秀學子,敢於向犯罪分子重拳出擊的新時代青年,理當為他創造良好的學習環境。
總之什麼“沙城食品”董事長這個身份,那是隻字不提。
畢竟好歹也是每年經費全國排得上號的名牌大學,怎麼可能如此市儈,跟某些學院的領導一樣,把“歪腦筋”打在學生身上?
機械學院的錢院長再次不服,表示張浩南是我母校的晚輩,我拉他點讚助怎麼了?合情合理啊。
土木學院的王教授對此表示肯定:姓錢的說得一點都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