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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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從音在兒科診所忙了一早上,晌午的時候,徐香非說要請她吃飯。

聞從音拗不過,隻好跟她去國營飯店點了一碗爛肉麵。

吃飯的時候,徐香看著聞從音,不由感歎:“小聞,你說你真是低調,你有這醫術,先前怎麼不早說,孫大夫最是愛惜人才,一定把你要過來當個醫生。”

聞從音笑了下,“過去的事不提了,我這都要去隨軍了。”

提到這事,徐香就心疼。

一個懂中醫的好苗子多難找啊,才剛發現,就要走了。

她歎了口氣:“好吧,今天也多虧你,要不是你幫忙解圍,我跟趙大夫指不定就丟臉了。”

她從包裡掏出個信封,遞給聞從音,“這是你工作的錢,人家出了七百塊,我一分沒要,都給你。”

“謝謝徐姐。”

聞從音接過錢,點也不點就收進包裡,她拿起水杯,“徐姐,這幾日多謝您在醫院裡照應我,您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就寫信找我。我雖然未必能幫得上忙,但人家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好歹也能發揮下三分之一諸葛亮的作用。”

徐香聽見這話,被逗笑了,拿起水杯跟聞從音碰了一杯,“成,就衝你這話,以後你就是我妹子!”

聞從音拿了錢,這才回家拿行李,她昨天說了不讓耿父來送,耿父就真的沒請假,照常去上班。

倒是周豔紅,看著她拿行李要走,欲言又止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小聞啊,你爸爸昨天給你的錢不少,你這一走,你爸爸跟前就沒了個女兒儘孝……”

聞從音腳步一頓,回過頭看周豔紅,“周阿姨,有句話叫做彆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們母女倆那些算計,彆真以為彆人看不出來,大家不過是不說罷了。我奉勸你一句,知足常樂,見好就收。”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母女算計什麼了?”

周豔紅被聞從音這麼一諷刺,臉上當即有些掛不住,大概是覺得聞從音順利地被“趕走”了,自己女兒又即將飛上枝頭變鳳凰,脾氣也大了。

“您二位心知肚明。”聞從音淡淡道:“您要是多說一句,我真留下來儘孝了,您恐怕要不高興了。”

周豔紅臉色綠了綠。

但是怕聞從音真的留下,便不敢說什麼,等人走了,才怒氣衝衝地罵了幾句臟話。

聞從麗小心翼翼從主臥裡出來,“媽,怎麼樣?”

周豔紅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你沒聽見,那小丫頭片子,咱們真是小瞧她了,還以為沒心眼,想不到心眼這麼多!”

她說著,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聞從麗急了,“那我的嫁妝怎麼辦?昨天我可看到了,那箱子裡都是些金首飾,玉首飾!”

聞從麗這幾日對趙世仁百般討好,趙世仁那邊有鬆動的意思,但提到他父母眼界高,看不上一般姑娘。

聞從麗便想著送些東西討好未來的公公婆婆,主要還是婆婆。

她在農村長大,哪裡不知道一個家庭裡婆媳關係才是最重要的!

本來想好了,讓周豔紅今天想辦法讓聞從音吐出些東西出來,哪裡想到,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聞從音頂了回來。

火車站台上擠滿了人。

聞從音這幾日置辦下來的東西都已經安排了托運,她拉著趙麗娜,耿序提著幾口箱子,張揚夫妻看著他們,都有些舍不得。

張揚妻子是街道辦事處的,為人很是熱情,有分寸,“你們這就要走啦?不能多留幾天,我跟麗娜才處出感情來呢。”

耿序道:“嫂子,我們也舍不得你們,隻是部隊那邊催得緊,得回去了。你們要是有機會,也來我們這邊,讓我們請客當一回東道主。”

張揚笑道:“這話我們可記住了,我們聽說閩省那邊海鮮特彆多,回頭我們去,可得都嘗試一遍,讓你這小子錢包大出血。”

張揚妻子白了他一眼,“會不會說話,這種事能做不能說,咱們心裡有數就行。”

聞從音忍不住笑出聲來,“那感情好,你們放心,老耿要小氣,我也不讓他小氣。”

老耿……

耿序看了她一眼,火車嘟嘟嘟地進站,站台上人群湧動,大家都迫不及待要上車。

這會子也不好再多說,聞從音抱著趙麗娜,等火車停下後,耿序便跟張揚他們告彆,提著柳條行李箱在前麵開路。

從北京到閩,路程可實在太遠。

一北一南,橫跨整個中國。

起初是坐火車,後來又坐公交車換乘,最後又要換乘船隻,兩千多公裡,足足走了五天多。

聞從音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暈船,上了船後,她暈的頭暈目眩,給自己按了幾個穴位,還是吐了。

她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隻想當一條死魚。

就在她思考人生的時候,房門打開,聞從音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就瞧見耿序跟趙麗娜一大一小手裡都端著東西進來。

她要坐起身來,耿序道:“你慢著點起來,我跟麗娜把晚飯拿過來了。”

晚飯熱氣騰騰,是白米粥,還有小菜——橄欖、鹹菜、蔥花煎蛋。

這一桌晚飯看著沒什麼,卻讓聞從音有了食欲,她坐起身,幫忙擺桌,“哪裡來的白粥跟小菜?”

她昨晚上可打聽過了,船上晚餐供應是海鮮炒飯。

海鮮都是現撈的,直接一網兜下去撈起來,撈上什麼,晚上吃什麼。

如果是平時,聞從音一定食指大動,偏偏趕上她暈船,聞到魚腥味都想吐,這海鮮炒飯隻吃了兩口就吐了。

“廚房的人自己的飯,聽說你吃不下海鮮,讓給咱們的。”

耿序給聞從音盛了一碗稀粥。

聞從音接過碗的時候,看了他一眼,她又不是傻子,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多好人。

彆的不說,這海上,雞蛋就不好找,隻怕是花了錢的。

熱氣騰騰的白米粥下肚,佐上三兩口鹹脆的小鹹菜,鬨了一日脾氣的肚子仿佛被暖意熨燙過,聞從音渾身毛孔都漸漸舒坦了,她這會子才有了精神,見麗娜隻吃鹹菜,就給她夾了一筷子雞蛋,然後猶豫一瞬,給耿序也夾了雞蛋。

雖然已經是夫妻,但他們倆其實滿打滿算認識不到半個月,並不了解對方的喜好。

耿序沒說什麼直接吃了,聞從音鬆了口氣,她上輩子跟男人並不怎麼親近,雖然因為職業關係,她給很多男人看過病,甚至可以說看一些隱私的地方都有,但同樣也因為職業,她會自覺地跟男人拉遠點距離,畢竟很多男人是有老婆或者女朋友的,作為醫生來說,叮囑關心病情是稀鬆平常的事,但總有人會多想。

尤其當找你的很多病人都有些權勢或者有些錢的時候,更免不了有人用惡毒的心思去揣測你。

“你也吃。”

耿序很有來有往地給聞從音夾菜。

聞從音愣了下,下意識道謝,耿序眉頭揚了下,淡淡道:“我們是夫妻,不用謝。”

“咳咳咳。”

聞從音險些嗆住。

她放下碗,彆過頭拿手絹捂著嘴咳嗽了一會兒。

“小姨喝水。”趙麗娜跑到床頭櫃那邊,拿了水壺咕嚕嚕倒了一杯水回來遞給聞從音。

聞從音喝過水後,臉上的燥紅這才下去,她想對趙麗娜說謝謝,但想到耿序剛才那句話,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摸摸小姑娘腦袋,以示鼓勵,然後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你侄子是寄住在彆人家裡嗎?”

耿序唇角勾了勾,又若無其事地拉平,點頭,“臨走的時候我托給了趙團長媳婦葛大姐,他們家有三個孩子,向陽交給他們,不怕沒人陪。”

“那孩子性格怎麼樣?”

聞從音見趙麗娜悄悄豎起耳朵,心想這孩子估計是不放心,便多打聽了下。

耿序想了想,“向陽的性格比較頑皮,但不會不懂事,他今年8歲,我打算明年九月份把他送去上學。”

“島上還有學校?”

聞從音來了興趣。

耿序道:“島上什麼都有,醫院,學校,供銷社,有時候還有趕集,但比起大城市的物資肯定不能比。”

這就夠了。

還要什麼呢。

聞從音趁著這會子吃飯的功夫,把島上的情況問了一遍,耿序他們是31師二旅的,島上有三個團,但團長並不隻有三個,還有副團長。

團長上麵還有團政委,旅參謀長、旅長等等。

聞從音聽著聽著,默默記住人物關係。

雖然她以前從沒想過嫁給一個軍人,但既然結婚了,那少不了多操心。

軍隊雖然受wg影響比較少,可並不是不受影響。

不過,隻看耿序一個右派分子還能被重用,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國家還是任人唯才的。

大概是喝了熱粥,這一晚,聞從音睡得很好。

次日晌午,船隻即將靠岸上島。

孫大夫出差半個多月回來,剛回北京,連休息也沒休息,就直接去醫院上班。

徐香正看著前幾日記下的藥方,聽見外麵嘈雜聲,隻當是小護士們在閒聊,直到有人敲了敲門,她這才抬起頭,當看到孫大夫回來的時候,徐香臉上滿是喜色,“孫老師,您今天回來的?”

孫振華笑嗬嗬,他頭發花白,麵容矍鑠,路上的奔波並沒有讓他有絲毫憔悴,“小徐,忙著呢?”

“沒有,在看藥方呢。”徐香站起身來招呼孫振華坐下,又給他倒茶,“您這一去半個多月,我們這裡是天天盼著您回來,就怕南京那邊把您扣了不放。”

孫振華笑著接過茶,“軍醫院那邊是不想放人,我說你們要是不肯放人,那回頭每年的藥材得分咱們這邊一半,這才劃算。他們一琢磨,就把我放了。”

徐香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那他們也太摳了些,您這種國手,一半藥材哪裡夠。”

孫振華雖然在兒科這邊,但還兼任保健科那邊的活,給大領導們看病保養。

孫振華笑道:“不敢,這次去人家軍醫院,人家那邊也有厲害人物,我也算開了眼界,還是得經常跟同行討論才行,老是閉關自守,哪裡能長進。說起來,這幾年民間捐贈的藥方、醫書真是有不少好東西,回頭咱們也得跟上麵爭取,那些藥方、醫書不能光放著,得分享出來,才能發揮用處。”

“您說到這兒,那要不幫我瞧瞧這幾個藥方怎麼樣?”

徐香把筆記本遞給孫振華。

孫振華眼睛掃過一眼,就被一個案例吸引住了,他咦了一聲,接過筆記本,聞從音那天看了七八個人,每個人的藥方都不一樣,即便是小青龍湯,也有添刪。

徐香後來做了調查回訪,發現那些病人多半三劑就見效了,有的更是誇張,一劑就有效果。

“這、這藥方哪裡來的?”

孫振華把幾個案例跟藥方看完,越看越覺得精妙,忍不住抬頭追問,“是協和那邊的鄧老?還是第三醫院那邊的陳老?”

徐香嘴巴張了張,這兩人都是北京中醫裡的大拿,主治兒科,“不,不是,是咱們醫院一個護士。”

“護士?”孫振華愣住了。

在徐香把來龍去脈說了之後,孫振華猛地站起身來,急的跺腳,“哎,你們、你們,先前天天說缺人,怎麼這麼個年輕有能耐的都給放走了,這幾個藥方開的太有水平了,就是我來了,也開不了這麼好的方子,你們這……”

孫振華簡直要氣死,他這會子大有仰天長歎的衝動。

培養一個好中醫可不容易,很多中醫出名都是在四五十歲之後,那是因為一個中醫要掌握的東西太多了,望聞問切,診脈,藥性把握,更遑論中醫還分了不少流派,各大流派都有自己的長處。

孫振華惋惜的一點就在於從藥方來看,聞從音掌握的不隻是傷寒派,還有火神派、經方學派。

從她開的藥方藥效控製精準,足可看出她對藥性跟病人病症了若指掌,不但藥性過猛,則容易損傷身體,藥性過弱,則難以起效。

徐香看著孫振華在那邊看著筆記痛心疾首,嘴巴張了張。

她這時候才真的意識到,聞從音的醫術似乎真的很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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