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張主任的智障發言,聞從音不回答,不說話。
張主任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冷。
她看著聞從音,看了看手表道:“小聞,張主任今天說這些可都是為你好,我告訴你,要不是趙家托了人情,你能在中醫科這邊這麼清閒嗎?當初你過來報道的時候,兒科、急診科那邊可都缺人呢,主任是看在趙家的麵子上,才把你調派到這邊來。”
“張姐,你要這麼說,把我調回去,我也接受。”
聞從音知道這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張主任顯然是在趙家麵前拍胸口撂下狠話了,估計還說了什麼一定把她說服了,跟趙世仁服軟的話。
現在這種情況,自己除非是願意犧牲,否則這事絕沒有商量的餘地。
張主任臉色一沉,看著聞從音,她笑了一聲,“小姑娘彆把話說的太早,急診科、兒科那邊護士可不好乾。張姐是為你好。”
“主任,我覺得自己還行,要不你讓我去試試吧。”
聞從音淡淡說道。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跟趙世仁的這門親事絕無可能。
早上八九點。
兒科正是人仰馬翻的時候,不過七八個護士,要應對一天不斷前來的病人,就算是千手觀音也忙不過來。
何況這些護士多半在學校並沒有學過怎麼打針,這幾年學校老師、領導一個個被打倒的打倒,被批判的批判,哪一個敢強行壓著學生學習。
學生們在學校的時候隻覺得快活,自在,上了崗位,一下抓瞎了,病人不同於老師,領導,你打針打的不好,態度不好,該發飆的都會發飆,就算要扣帽子,人家也多半都是橫不吝,不吃這一套。
兒科主任徐香正給個發燒的孩子開藥方,囑咐了幾句話,就瞧見張主任帶著聞從音過來了。
徐香站起身來,笑道:“張姐,你怎麼過來了?過來視察啊?”
張主任臉上笑容勉強,指了指身後的聞從音,對徐香說道:“徐主任,你先前不是說兒科這邊缺人手嗎?我帶一個過來給你,小聞,你在這裡好好表現。”
說完這話,張主任就掉頭走了,脾氣格外明顯。
幾個打針的護士都探頭探腦地看聞從音。
大家都知道,中醫科那邊護士清閒,那是個好差事,聞從音從那邊發配到這邊過來,顯然是得罪了人。
“徐主任,我叫聞從音,跟您報道,有什麼活您讓我乾就行。”
聞從音並沒有因為張主任的態度害怕,也沒討好徐主任的意思。
這年頭鐵飯碗有個好處,隻要你不犯思想錯誤,就算是領導想給你穿小鞋,也能力有限。
兒科這邊繁忙糟亂的生態,對聞從音來說,才是尋常。
“好,你會打針嗎?”
徐香顯然也沒把張主任的怒氣當一回事,不過多一個人就相當於多一個牛馬,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聞從音大大方方:“會。”
她上輩子雖然是中醫,可西醫該學的也學過。
幾個護士不知道是誰笑了一聲,“真會說大話,中醫科那邊用得著打針嗎?彆回頭給咱們找麻煩。”
聞從音看了那幾個護士一眼,幾人或是低頭照顧病人,或是大大方方地回看聞從音,眼裡的質疑顯而易見。
徐香臉上露出思索神色,道:“同事們顧慮的也有道理,這樣吧,小林,你帶帶聞從音,看看她打針的技術到底怎樣,要是有不懂的你教教她。”
被點名的小林啊了一聲,抗議道:“徐主任,我這還有幾個病人要靜脈輸液呢,哪裡有功夫。”
徐香擺擺手:“什麼話,你把小聞帶出來了,咱們不是減輕負擔了,你們天天喊著要人手,怎麼今兒個人來了,你們還推三阻四的,就這麼定了。”
小林黑著臉,把聞從音領走了。
門外走廊上坐滿了等待吊瓶的孩子跟父母。
小林剛走出來,就瞧見一家熟悉的麵孔,她心裡暗道倒黴,剛要轉身,那對父母就喊住她,“林護士,我們都等了半天了,怎麼排在我們前麵的一個個去吊瓶了,我們家還在這裡等著,我們好不容易請假來了,下午就得回去了!”
小林皮笑肉不笑地道:“兩位同誌,這我們也沒辦法,你們也瞧見了,這麼多人,我們忙不過來啊。”
“什麼忙不過來,我們分明瞧見你們剛才繞開我們給彆人先打!”那對夫妻裡的丈夫等了一早上,早已等的一肚子火。
為了趕上給孩子吊瓶,他們六點就過來了。
小林沒好氣道:“你瞧見了?你有證據?再說,大家誰不急,你急有用嗎?你現在耽誤我們,後麵還有多少人被你們連累。”
她這一個帽子扣上來,後麵等著的父母們便低聲議論起來。
那對夫妻臉上燥的通紅,既急又怒。
他們懷裡的女孩子燒的滿臉通紅,迷迷糊糊喊痛。
聞從音道:“林同誌,你們要忙,要不我給她打針?”
“你?”林紅銀看了顧從音一眼,翻了個白眼,“行,你打就你打。”
她帶聞從音去拿了吊瓶、輸液管過來。
那對夫妻感激地看了聞從音一眼。
聞從音剛要上手給小女孩紮上止血帶,就聽得林紅銀冷颼颼地提醒道:“小聞,彆說我沒提醒你,這小姑娘的血管特彆不好找,還老是不配合,你可彆做好事不成,還得罪人。”
那對夫妻裡的丈夫氣得滿臉通紅,惱怒道:“我們怎麼不配合了,上次你們的人針頭插了五次都沒插上,我女兒疼得都哭了,這還不叫配合。”
“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們故意針對你們的了?!”
林紅銀抱著手冷笑道,“我們還沒怪你女兒血管長得細呢,一樣的活,人家可以做五個人,就你女兒一個,耽誤我們多少功夫。”
“你、你這是胡攪蠻纏!”
丈夫氣得不行,架不住找不出話來反駁,隻好氣得乾瞪眼。
他正發怒的時候,妻子扯了扯他的袖子,“老陳,彆吵了,女兒吊上吊瓶了!”
老陳跟林紅銀都愣了下,低頭一看。
聞從音乾脆利落地鬆開止血帶,將膠布貼在針管上,調節了下調節器,笑著對小女孩道:“阿姨沒騙你吧,真不疼,像蚊子咬了一口,一樣,是不是?”
小女孩紅著臉,靠在母親懷裡,害羞地點點頭。
“打、打好了?”
丈夫臉上露出錯愕,林紅銀的驚訝一點不比他少。
妻子沒好氣地白了丈夫一眼,“人家護士給閨女打的時候,你跟人吵架呢。”
丈夫臉上有些愧疚,他看向聞從音,“那啥,多謝你啊,同誌。”
“沒什麼,等會兒輸液的時候會有點冷,你們拿個外套給你們女兒多穿點兒,要換吊瓶的時候喊我一聲。”
聞從音雙手插兜,神色淡淡。
這種簡單的活計,她熟練的不行,不帶腦子都能做。
想她上輩子都做到主任醫師級彆了,那會子怎麼也想不到,還有從頭再來的時候。
得虧這些技巧刻在骨子裡,沒落下。
“謝謝,謝謝。”
夫妻倆感激的不行。
說真的,來醫院看病的除了醫鬨,大部分人都是不想找事的,就想看病拿藥。
見事情了了,林紅銀看了聞從音一眼,撇撇嘴,“你這麼能耐,那不用我帶了,該乾什麼乾什麼吧。”
聞從音對她的敵意不以為意。
張主任把聞從音撂在兒科三天,她琢磨著,以聞從音在中醫科這邊清閒的日子,過去兒科那邊,估計這三天,足夠讓她知道天高地厚。
她也不想想,駁了自己的麵子,她要在醫院有好日子過,能嗎?
抱著看笑話的心思,張主任端著搪瓷缸茶杯,裝作偶然一樣走到兒科這邊。
卻瞧見徐香正對著聞從音說話,似乎是在訓斥。
底下幾個護士都站著聽話。
張主任樂了,笑嗬嗬走過來,“徐主任,出什麼事了,訓人呢?”
徐香跟聞從音看向張主任。
徐香笑道:“張主任,哪裡的話,我這叫小聞給我們這幾個同誌分享下紮針的經驗呢。”
張主任愣了愣,“她?!”
“是啊,張主任,不是我說,小聞這麼個好苗子你留在中醫科那邊真是白瞎了,這幾天她給病人紮針,一紮一個準,病人都誇她呢。”
徐香高興不已,對張主任漸漸難看的臉色毫不在乎,她張主任有靠山,她徐香也不是吃素的,“小聞這個人,我們兒科要定了,不許再要回去了。小聞,你跟大家分享分享你怎麼練習的紮針。”
聞從音也沒有謙虛的意思。
醫院這地方,醫生重要,護士也一樣重要,若是練不好紮針,就會造成醫患糾紛,尤其是兒科這種地方。
“紮針首先要緊的是心態,決不能怕打鼓了,越怕越會出差錯,其次,最好拿醫院裡廢棄的輸液管回去練習,在輸液管上麵蓋一張紙,像這樣……”
她拿出事先準備的材料,邊說邊操作。
那幾個護士都聽得津津有味,即便是跟聞從音不對付的林紅銀也拿著筆記本飛快地記。
張主任的臉色越來越黑。
她把聞從音調派到兒科這邊,是讓她來體會工作艱難的,怎麼還當上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