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槍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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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的陷阱。”

諸伏景光的身姿筆挺,臉色也不因這場意外而動容,看似將一切都掌握在手心裡。

可他的腳掌向外半旋,雙臂自然垂下,拳頭悄悄握緊了,儼然已成進攻之勢。

久野彌生把他的姿態變化都收入眼底。

“你不用這麼防範我。”彌生說,“我沒有惡意,至少不會想著殺你。”

“是嗎。”

諸伏景光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那你倒是彆握著槍柄不放。”

男人的目光穿透力極強,釘死在彌生的右手處。

彌生的兩隻手,從始至終都縮在口袋裡。

久野彌生微微啞然。

他把右手從白大褂的外衣口袋中抽出來,一把通體黝黑的手槍也隨之暴露在燈光下,男人修長的手指果然緊緊扣在扳機上。

“果然瞞不了多久。虧我還特意加深了白大褂的外衣口袋,還加厚了布料內襯,就怕布料突出手槍的形狀。”久野彌生說道。

諸伏景光淡淡道:“你的雙手又護著口袋,行走間多有謹慎,證明口袋裡必有東西,還很危險——當然,也可能是個幌子,吸引我的注意力。”

“可是你的外衣右側比左側繃得更直,衣角也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要知道,一把槍再小,它也是有重量的。”

諸伏景光說:“至於是不是槍,詐一下就知道了。”

久野彌生:“……”

好,不愧是個推理番。

隨時隨地都能來幾句推理秀,是吧?

彌生真情實感地說:“你不去當偵探,是這個世界的損失。”

諸伏景光詫異一瞬,彎了彎眉梢。

在這種兩方對峙的情況下,諸伏景光竟然還笑的出來。可他笑歸笑,氣勢半分不減,一雙眸子像淬了冰與火,帶著堅不可摧的銳利。

景光自己都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

明明是他被坑了一把,但他卻不覺惱火,反而覺得是自己不夠警醒,才會入了這個局。

男神眉目含笑,彌生自然動容。

好家夥,留著胡茬都能笑的這麼風流好看。不多看幾眼,是自己的損失。

他要是去當牛郎,彌生願意花光用馬甲掙來的錢,給他開香檳塔。

但恐怕本體還沒踏入夜店半步,就會被道德感極高的男神皺著眉頭趕出去,說不定還會聯係家長,讓人來把彌生領回家。

彌生正胡思亂想著,就見諸伏景光收起笑容,也從暗袋中抽出一把槍來。

槍口直直對準了彌生。

“把研究資料交出來,我還能留你一條命。”諸伏景光冷著臉,說道。

諸伏景光沒想到再次與社長相見會是這樣的場景,但是,隻要想到那個被禁錮在33層的年輕男人,那一顆憐憫之心幾乎消弭得無影無蹤。

“把資料交出來!”諸伏景光持槍逼近。他做好了長穀社長反抗的準備,也準備好進行一場武力衝突。

豈料,身披白大褂的男人非常絲滑地點頭:“行。”

景光:“……?”

好配合,難道其中有詐?

久野彌生把手槍放回口袋,無視諸伏景光的槍,自顧自地朝他走近。

兩人最近時,黝黑的槍口距離長穀社長的麵頰不過幾寸之遙。

彌生停下腳步,微微側臉,讓槍口直直對準了他的眉心。

諸伏景光沒有後退。

角落的頂燈突然壞了幾盞,明亮度一下降低不少,襯得遠處核心實驗室門前的燈光越發明亮,連那扇門都顯眼不少。

一縷極細的光束恰好斜斜落在兩人中央,將那柄槍、以及持槍人的寬大手掌,皆是籠罩在內。

光束兩側,是奉命前來暗殺的殺手和在生命威脅前不為所動的科學家。兩人長身而立,側顏皆是半隱在陰影裡,隻露出線條利落的下頜,明亮的雙眸,銳利的眼神。

在這股針鋒相對的氣場中。

久野彌生在心裡瘋狂呼叫係統:“拍好沒拍好沒?!快快快!”

係統第一次配合宿主乾這種事,慌張道:“彆催,在拍了……準備啊,3、2、1!”

隨著腦海中一聲“哢嚓”,久野彌生滿足了。

久野彌生在乾嘛?

他在凹姿勢和諸伏景光合影,打卡留戀。

彌生在識海中看了看係統給他們拍的照片,更加滿意。

很有電影大片的範圍,兩人的眼神都很到位,故事感一下就有了。

甚至不用圖。

彌生拍完照,不再停留。他收回視線,大步朝實驗室的門前走去。

“來吧。資料都在裡麵,我把它整理好再給你。”久野彌生維持著淡淡的語氣,頭也不回地說。

諸伏景光:??

發生什麼事了。

諸伏景光覺得很莫名其妙。

他被刻意挑釁了一下,還沒對此做出回應,又被毫不留情地甩開。

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舉動……長穀佑貴究竟想做什麼?!

諸伏景光拿不準要不要跟著進去。

他瘋狂地轉動腦筋,在演算、猜測長穀佑貴的真實目的。

波本給他發了暗號,表示自己正在趕來的路上了,讓他萬事小心為上。

為了方便逃生,火警響起後,實驗室的門就會自動解鎖,推一下就能開。

久野彌生推開門,回頭對還杵在原地的男人說:“不敢跟進來?你怕了?”

諸伏景光:“……”

彌生:“不敢來就算了。你走吧,回頭就跟你的雇主說你不敢進門,所以沒拿到資料。”

諸伏景光:“……”

他平靜道:“激將法對我無效。”

話是這麼說,諸伏景光還是順從心意,邁步跟了上去。進門前,他手指微動,給波本傳去了消息。

之後的一切,順利得要命。

諸伏景光沒想到對方會這麼配合,要什麼給什麼,問什麼答什麼。

長穀社長一陣搗鼓,遞給他兩個優盤。

“這是什麼?”景光問。

久野彌生:“你要的核心資料。藍色的是擁有完整資料的,銀色的是殘缺了一部分的。”

“你可以借此偽裝成,這是你在這裡找到的完整資料。我做的隱蔽,他們看不出來。”

諸伏景光下意識握緊了優盤:“你什麼意思?”

彌生:“我研製的藥物很珍稀,而且一旦研究走了歪路,就很危險。我不認為你會心甘情願地把全部資料,拱手交給組織。”

“殘缺的那部分足夠讓你交差了。剩下的……你自己交回給公安吧。”

諸伏景光幡然變色,槍口又一次對準了彌生的腦袋。

“你到底是什麼人?”諸伏景光喝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長穀社長已經不是第一次置於他的槍口之下,卻渾然不懼,一舉一動間沒有絲毫凝滯。

他真的不怕死嗎?

——還是不認為我會開槍?

諸伏景光注視著這個神秘的男人,第一次對長穀社長升起了殺意。

“彆緊張。”

長相陰鶩的男人淡淡道:“我隻是見過你一麵,在很久之前,你還穿著警校製服。”

諸伏景光一怔。

久野彌生胡謅道:“你救過我兩次,我幫你一回,這不算什麼。”

諸伏景光半信半疑:“除了你破產想自殺那天,我從未見過你。”

“是你忘記了。”

“我沒有見過你,也沒有救過你。”

彌生接著瞎吹:“過馬路差點出車禍,是你把我拉回來的。不記得隨手救下的人,這也很正常吧。”

諸伏景光沉默片刻,他還是不相信社長的話,但已經不再想著反駁。

長穀社長一口咬死這個理由,說再多也沒用。

諸伏景光:“你破產那天遇到我……”

彌生:“是巧合。”

景光點點頭,收起槍,沒有再細問。

“你跟我走一趟吧。”他淡淡道。

彌生:“這恐怕不行。”

景光:“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可能讓你離開。”

彌生:“我不會跟你走的,組織不會放過我。”

諸伏景光皺起眉頭:“我隻收到了竊取資料的命令,至於你,組織沒有吩咐。”

“真的麼?”

男人自嘲一笑,眸中有些許涼薄。

諸伏景光正要再說,負責接收任務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麵色凝重,望了社長一眼。

社長退了幾步,倚靠在牆上,朝他頷首:“接啊。”

諸伏景光接通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他看向社長的目光無比複雜:“組織要求我把你帶回去。”

男人聳聳肩:“我剛說什麼來著……你瞧,我都說了,他們不會放過我。”

景光:“你跟組織是什麼關係?”

“仇人。”社長說,“我們之間有血海深仇。”

手機微微振動。

景光低頭看了眼手機。

是組織發來的命令,言辭與往日一般無二,看不出深淺。

【把長穀佑貴帶回組織。】

一般來說,長穀佑貴拒絕加入組織,會兩個下場:要麼敲暈,強行帶回去;要麼直接乾掉,當場處死。

前者進了組織,如果老實的話,是能活下來的。

於情於理,諸伏景光都要遵循組織的命令,把長穀社長帶回去。可按照社長的言論,他進了組織,就是死。

諸伏景光將手機息屏,做出決定:“跟我走,我會安排好一切。”

正如社長所說,研究資料足以應付組織。剩下的,他可以用彆的屍體或痕跡來偽裝。

保住社長,有難度。

但諸伏景光願意試一試。

社長歪歪斜斜地從白牆上直起身,說:“我隻有一個請求。”

景光:“你說。”

社長:“照顧好小室友江,他是被我牽連進來的。33層的事……是我和他協商後的結果。對了,公司的資產,我是留給他的。”

“好。”

諸伏景光感到詫異,看來長穀社長和小室友江之間的關係,並不簡單。

這麼緊急的時刻,還在替小室友江著想。

“此地不宜久留,剩下的話,我們路上再說吧。我把這裡的地址上報了,組織很快就會派人過來。”諸伏景光催促道。

“我就不去了。”

長穀社長不知不覺地,站的離諸伏景光遠了許多。

他的手縮在大而深的衣兜裡,麵色寡淡,眸中了無生氣。

諸伏景光突然有點心慌。

他上前兩步:“你又握著槍做什麼?把槍給我。”

男人黑沉沉的眼眸中,竟帶上了幾分決然。他掏出了槍,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諸伏景光腦子一空,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撲上前,抓住了男人持槍的手,死死抵著,不讓他扣下扳機。

“你做什麼!我說過,我有辦法讓你活下來!”諸伏景光吼道。

長穀社長的背抵著牆,也死握著槍不放。

“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何必再讓你冒險!”

諸伏景光:“我有安排,對我的影響沒你想的那麼大!你彆衝動!”

諸伏景光正要再勸,遠處的通道卻突然響起了一個人奔跑的腳步聲。

諸伏景光臉色一變,想到什麼,語速飛快地說:“那是我的人!是我讓他來的,與組織無關!”

長穀社長麵色平靜:“不管來的是誰,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我本該死在那條馬路上的,能活到現在,隻是因為你罷了。”

“我自己選的路,你不要有壓力。”

諸伏景光心神一震。

“那小室友江呢?!你不想見他了嗎!”景光用力想要奪槍。

可社長的力氣……怎麼好像比他還大?

根本搶不過!

難道是社長死意堅定,腎上腺素促使他力氣大增麼。

“小室……是我對不起他。”

社長啞聲回答道。

男人的臉龐比初見時瘦削許多,身形也瘦了一圈,眼底下帶著淡淡青色,麵色疲憊。

他不偏不倚地望進諸伏景光的眼底,帶著非常細微的笑意,叮囑道:“……你可不要學我,不管是怎樣的險境,都要好好活下去啊。”

諸伏景光暗道不妙,與他爭奪槍支的手越發用力,甚至不顧危險,要用自己的手掌去堵住槍口。

就在此時,與長穀社長接觸的雙手突兀一麻,像是有一股細弱的電流順著肌膚相觸的地方,飛快流淌過整條手臂。

電流不大,但景光的手失去了力氣。

隻一瞬,槍聲便響了起來。

白牆上多了一簇綻放的血色,一具失去氣息的屍體順著牆麵滑下。

諸伏景光臉色無比蒼白,他的手上還握著那把黝黑的手槍,槍口似有若無地飄出一縷青煙。

奔跑而來的腳步聲在他身後停下。

諸伏景光回眸,看見了一臉著急和擔憂的金發男人。

降穀零把油門踩到最大,總算姍姍來遲。他看了看麵前的場麵,又看了看幼馴染的臉色。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安撫景光。

這種事,hiro在臥底前應當接受過心理培訓,在臥底後也經曆過不少。

殺人不對,跨越心理障礙也很難……

可……

諸伏景光仿佛看穿了降穀零的心理活動,他輕輕搖了搖頭,說:“我沒殺他。”

降穀零驚訝道:“那,這是……”

“他是自殺的。”

諸伏景光低著頭,半蹲下,替死去的男人合上了雙眼。

他的掌心觸碰著那人薄薄的眼皮,尚有餘溫的屍體,讓景光覺得,隻要他抬起手掌,就能看見男人總是陰沉沉、注視他人的眼睛。

但長穀佑貴終究還是死了。

諸伏景光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他低垂著眼睫,內心無比悲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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