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山博介相好之人,名為柳月貞。
據麻三說,柳月貞是迎春樓的花魁,本是東北的富家小姐,後來遭了難,流落至此,委身於青樓。
她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留過學,會一口流利的英語。
有意思的是,柳月貞此人無親無故,孤身一人。
柳月貞在十裡秦淮名氣很大,迎來送往,非富即貴。
雖然沒有證據,但宋應閣本能地懷疑柳月貞是日諜。
除此之外,麻三還交代了一個重要情報。
日本人不止一次從迎春樓購買許靈這般的妙齡少女。
通常迎春樓會從各處購買容貌姣好的少女,調教一番後,或接客或賣於他人。
許靈隻是其中之一。
前兩天,日本人又從迎春樓買了一名少女,約定的送人時間便是明日。
得知這一情況後,宋應閣立刻行動起來。
先是聯係周偉瑲,讓其派行動隊的人控製了麻三僅有的家人——一個七八歲的養子麻樂,以此來要挾麻三。
而後安排人嚴密監控日駐金陵領事館。
等明日麻三把人送進了日領事館後,到時隻要盯住日本人,看小日子把人送給了誰,那這個人就是被策反的內奸。
因為怕麻三失蹤,會讓疑似日諜的柳月貞起疑心。
周偉瑲讓麻三仍正常做工,命孫希及行動科四個組員盯著麻三。
宋應閣剛回到曹都巷,就被周偉瑲拉著,來到了魏斯的辦公室。
“乾的不錯,我都聽周組長說了。等行動成功,我親自為你請功。”魏斯讚道。
“情報是組長給我的,行動也是組長首肯的,屬下不敢居功。”宋應閣道。
彆管誠不誠心,話確實很漂亮,聽得周偉瑲心裡舒坦。
魏斯也是微微點頭,對宋應閣又高看了一眼。
三人隨後開了一個小會,商議明日行動的細節,臨散會,魏斯隨口說了一句,“這麻三可是關鍵人物,一定要看好了。”
宋應閣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腦中靈光乍現,閃過一個念頭,“壞了!”
“怎麼了?”魏斯問。
周偉瑲也不明所以。
“麻三是日諜。”宋應閣急道。
“麻三怎麼會是日諜?”周偉瑲問。
“組長、科長,來不及解釋了,快下命令,讓孫希立刻將麻三抓起來。”宋應閣道。
魏斯雖同樣不解,但還是拿起電話,通知了孫希。
一般這種監視任務,都會留守一個隊員在旅館或茶館這種有座機電話的地方等候,這樣有緊急情況,能隨時聯係。
組員接到電話後,立刻通知了孫希。
孫希遂帶人抓捕麻三。
宋應閣、周偉瑲二人坐上車,匆忙朝著秦淮河趕去。
孫希加行動科的四個人盯一個普通人,本是沒有問題的。
可若是輕敵,加上這人是個心思縝密,城府極深的日諜,那結果真不好說。
兩人火急火燎地趕到迎春樓,卻見孫希等人已經把麻三抓了起來。
“麻三有不老實嗎?”周偉瑲問孫希。
“沒有,一直很配合。”孫希突然接到抓捕的命令,也是一頭霧水。
“抓人的時候沒有驚動其他人吧?”周偉瑲問。
“沒有,沒人看見麻三被抓。”孫希道。
周偉瑲點了點頭,隨即又疑惑地看向宋應閣,“麻三若真是日諜,為何不跑?”
宋應閣眉頭微微皺起,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組長,這一點我暫時也沒想明白。當務之急,是將麻三帶回曹都巷,連夜審訊。”宋應閣道。
周偉瑲思索一番後道,“孫希留在這裡,帶人繼續監視柳月貞,若有異動,立刻抓捕。”
回到曹都巷後,麻三被關進審訊室。
宋應閣自告奮勇,要求審訊。
周偉瑲也應允了,而後便在隔壁與魏斯旁觀。
麻三似乎被審訊室陰森恐怖的環境嚇到了,表現得惴惴不安。
回來的路上,宋應閣終於想明白了麻三為什麼不跑。
“你很聰明,也很自信。”宋應閣並未給麻三上刑,反而如老友一般聊起了天。
“長官,您說笑了,我算什麼聰明人?”麻三畏畏縮縮。
“行了,收起你的表演吧,既然把你抓到這裡,那你日諜的身份肯定被我們知曉了。”宋應閣道。
“長官冤枉啊。”麻三嚇得嚎啕大哭。
隔壁監聽的魏斯、周偉瑲見麻三如此表現,也都有些動搖。
但宋應閣一如既往地堅定。
“你藏身迎春樓看似不起眼,但負責的事情卻很關鍵。
若我是日本人,絕不放心將送人的事情交給一個不相乾的人來做。
日本人會相信一個中國人會守口如瓶嗎?”宋應閣道。
魏斯二人聽完這話,才恍然大悟。
他們一直被麻三怯弱怕事的偽裝給欺騙了,導致一直忽視了這一點。
“長官,若我真是日諜,那我為何不跑?”麻三還在裝。
“因為你貪心。”宋應閣輕蔑地笑道。
“你先是假裝配合,讓我們放鬆警惕。
而後拋出柳月貞,誤導我們。
最後以明日送人去領事館為誘餌,拖延時間。
你知道我們不會打草驚蛇,而是會選擇放長線釣大魚,這樣你就有一晚的緩衝時間。
我說的對吧?”宋應閣道。
麻三沉默了。他的心思完全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看透了。
“你很厲害。”麻三道。
“死還是活,選一個。”宋應閣輕描淡寫道。
麻三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目光閃爍。
“我想給你留些體麵。”宋應閣道。
麻三仍然不說話。
宋應閣失去了耐心,拍了拍手,審訊室門被推開,有人帶著一個小男孩走了進來。
這個小男孩就是麻樂。
麻三對外人說,麻樂是他的養子,其實不然。
麻三沒逃跑就是想找機會帶著麻樂一起,他太貪心了。
“麻樂是你親生兒子吧。”宋應閣問。
事到如今,不管麻三承認與否,都沒有意義了。
“他身上有一半中國血統,你真能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下手?”麻三道。
“可他身上也有一半日本人的血統啊。”宋應閣道。
“在和平年代,大家追求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
可在這個年代,我隻追求結果正義。
過程哪怕肮臟些,我亦甘之如飴。
而且比起你們日本人的手段,好像也沒那麼肮臟了。
你說對嗎?”
宋應閣並不喜歡刑訊逼供,尤其不喜歡使用酷刑,當然如果好用,他亦不排斥。
最極致的精神壓迫,才是宋應閣追求的。
“麻樂很無辜,他才八歲,甚至無法理解現在發生的一切。
他的人生才剛開始。
如果他死了,殺死他的人,並不是我。
而是你。
你很愛他,對吧?
不然肯定丟下他跑了。
而且在我殺死他之前。
我會在你麵前,將你知曉的那些酷刑,都讓他嘗一遍。
所以,你真的想讓這些都發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