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就這般靜靜望著她們,想將此刻的幸福都深深刻進腦海。
等她與柳氏戳破臉麵,便要陷入無儘的風波了,屆時,這般稀鬆平常的幸福,怕是難得。
佛寺路遠,沈慕青半路便趴在娘親腿上睡著了,方秋心這才輕聲問道:“咱們就不能不陷入這些風波嗎,咱們三個不與她們爭,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沈青黛定定看著方秋心,出聲打斷她,聲音堅定:“娘,這風波不是咱們不爭便不會找上門來的,隻有我們身處權力的山巔,命運才不會被彆人掌握在手中。”
方秋心的心狠狠顫了顫,她長長歎了一口氣:“罷了,我也合該為你和慕青的前程,好好爭一爭。”
沈青黛彆開眼,望向車窗外的山巒景色,低低開口道:“娘,即便你依舊守著自己的小院子過日子也無妨的,女兒會把咱們的前程都掙回來。”
方秋心拍了拍她的手:“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黛兒,你身後還有我和慕青,再過幾年,慕青長大了,能考取功名了,他便也能護著你了。”
沈青黛眼眶一熱,人因為有了弱點而脆弱,也因為有了弱點而堅強。
她乖巧的應了一句好,不再言語。
到了佛寺,沈青黛先下了馬車,她伸出手攙扶著方秋心,沈慕青則是方嬤嬤抱了下來牽在手中。
沈青黛正和方秋心詢問著僧彌可還有齋房空著,沈慕青卻忽的掙開了方嬤嬤的手朝一個方向跑去。
沈青黛皺了皺眉,沈慕青不像是那般莽撞的孩子,但是她還是朝那邊走過去,怕他衝撞了什麼貴人。
沈慕青徑直跑過去,抓住青年單薄粗糙的衣袖,稚嫩的聲音響起:“你就是淮揚書院的第一名嗎?”
裴驚竹愣了愣,蹲下身,有些意外地看向沈慕青:“你認識我?”
沈慕青重重點了點頭:“知道!你是裴驚竹,我悄悄看過你的詩會,還買了你的詩集!”
裴驚竹失笑:“你還這麼小,看得懂嗎?”
沈慕青紅了臉:“我還沒正式啟蒙,但是也是識字的,有些讀不懂,但是我姐姐懂,我會去問她。”
裴驚竹點點頭,摸了摸他小小的腦袋:“喜歡讀書是好事,希望以後有機會能讀到你作的詩。”
“一定!”沈慕青認真看著裴驚竹開口,神色嚴肅,仿佛在說一句再鄭重不過的事。
裴驚竹從懷裡摸出一本《禮記》,輕輕遞給他:“今日才抄錄完的,本想上完香送去書鋪,既然你我有緣,便贈你了,希望你啟蒙順利,在讀書這條路上長遠地走下去。”
沈慕青重重點頭,鄭重接過《禮記》:“我知道君子以修身立德為本,我一定會認真讀懂《禮記》的!”
裴驚竹微微頷首,還沒起身,抬頭便與過來尋沈慕青的沈青黛目光撞在一起。
二人均呆愣了片刻。
仿佛都沒有想到會在此處見到彼此。
沈青黛手揪著沈慕青的衣角,有些彆扭地出聲打破這僵硬的局麵:“慕青,有沒有衝撞到你……”
裴驚竹也回過神,輕咳一聲,掩飾自己方才的失禮,起身恢複了他那端正的站姿,麵容依舊清冷疏離:“並未,我倒覺得他與我挺有緣的。”
沈青黛有些呐呐:“那便好……”
突然的相遇,讓她不知說些什麼。
前兩日才說,有緣再見。
沒想到這日子來的這般快。
她餘光瞥到沈慕青手裡拿的《禮記》,噗嗤一笑,笑吟吟地望著裴驚竹:“怎麼,前兩日才給了《論衡》給我,今日便給了我弟弟《禮記》,倒是不知道,裴公子還兼任散書童子……”
裴驚竹向來清冷疏離的臉色有些抽動,耳尖因為她的打趣微微一紅,他有些不自在的彆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
沈青黛失笑,他倒是真的古板無趣,小小打趣一下便如此窘迫。
裴驚竹忽略她的打趣,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平靜無波,靜靜望著沈青黛:“你常與令弟解我的詩?”
沈青黛有些茫然,她並未聽到前麵他與沈慕青聊了些什麼。
沈慕青問她的詩,她也並不知是裴驚竹所作。
因此她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隻是“啊?”了一聲,然後迷茫的望向沈慕青。
沈慕青有些心虛地扯了扯沈青黛的衣袖,小聲道:“其實之前我問你的詩,都是裴公子的……”
沈青黛微笑著的嘴角僵了僵,好險,差點假笑就要維持不住了。
不過這位裴公子學識實在淵博,說不定日後在上京也會遇到他,不妨結交一二。
想到這,沈青黛看他的眼神熱切了些許:“裴公子確是有才之人,我的才學不足以解你的詩,不過略一翻譯一二罷了。”
裴驚竹麵色不改,聲音還是淡淡的:“過兩日我辦了詩會,你可帶令弟來參加,我們探討一二。”
沈青黛暗暗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目光澄澈,並未摻雜些什麼其他的東西,可他為何這般直接了當邀請她參加這等詩會。
他不像是不識禮數之人,難道是真的不懂這些世家間的潛規則?
她心中思索著,嘴上卻從善如流地應下:“我定準時赴會。”
裴驚竹頷首,先行下了山。
沈青黛卻還在思索著,她雖對如何算計柳氏的手段和破後宅陰私算計的法子如數家珍,可對感情上的事,的確並不擅長。
畢竟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有對誰付出過真心和感情。
讓她這般的原因也無他,實在是裴驚竹此舉實在有些讓人容易誤解。
一般少有男子直接邀請女子參加這些活動的,都是請家中長輩之間下帖子邀請,或是女子與女子之間邀請,男子與男子之間邀請。
倒是若是兩家看對了眼,便是過府敘事,才像這般罷了。
可她瞧他那模樣,也不像是對她有情。
因此沈青黛得出結論,裴驚竹就是不知這等隱晦的言下之意。
不過這事兒對她也沒有壞處,反正彆人也不知她是被裴驚竹單獨邀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