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天宗萬裡之外,一方玄門水潭前。
“滴滴答答”的水聲不停,水潭中心的金色蠶似是被驚醒,動了動。
瞬息間,那金色蠶竟是懸空浮起,從四麵八方吸納著天地靈氣,金色的絲線抽絲剝繭般,探出數百米,所掠之處,留下絲絲電光。
足足半個時辰,金蠶總算吐納完畢,厚重的力量從內碎開,一道人影隱隱顯露。
“呼……”
點點金絲環繞人身,最終化為一件黑金色纏繞的衣衫。
女子飛揚的發絲隨意垂落,直到雙腳落在地麵上,才堪堪睜開眼睛。
“醒了?”
突兀地一道聲音,讓女子本能的警惕起來,她正準備躬身撤後,卻又被什麼力量釘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
“跑什麼?”
“守你三年,當如恩人待我。”
三年?
難道她非但沒死,還到了三年後?!
女子正是宋均瑜。
她整理了一番混亂的思緒,再看向不遠處那安然坐在青石上的素衫老人,不禁打量起來。
衣著簡樸,眉發儘白,雙眸靜然若水,似是無牽無掛,淡於世間萬般。
緩過神,才開口道聲,隻是許久未語,嗓音粗啞:“多謝前輩,隻是前後緣由,我確實不記得了。”
當時隻記得她滿腔怒火,為命數不甘,似是看到天雷,聽到其間的鴻蒙之音……
再細想,她竟是有些頭痛,卻毫無收獲。
鐘息抬眸瞥她一眼,了然於胸,隨後起身抬步:“跟上。”
一老一少穿過麵前的林澗,眼前竟是又出現一道玄門,門口兩獸環伺,頗為猙獰。
宋均瑜暗暗打量,與這獸頭對視之際,竟是覺得直刺心扉的寒涼。
“此為鷹由和赤鳶,鎮天宗初代老祖開山立派的守護獸。”鐘息淡聲解釋,曲指敲了敲門邊,玄門應聲而開。
“鎮天宗?”
聽到這熟悉的三個字,宋均瑜臉色猛地一白。
驟然想到了昔日種種,霎時間眼底恨意翻卷,手骨幾乎要被自己捏碎。
魂魄之痛仍在,猶如刻印如影隨形,她若是不殺上寶羅峰,恐怕這重塑之喜都是——
“莫要著相。”
一個彈指打到了她腦門上,瞬間彈碎了她滿眼的仇恨,讓宋均瑜清醒過來。
待抬頭望去,就見玄門打開,古樸的氣息絲絲流出。
鐘息背手靜立,話語淩厲:“若你這般心神不穩,那我當真白廢一株雪月神花。”
“你不會以為,憑你一腔怨怒執念就能得天道機緣,重塑筋骨?”
宋均瑜咬緊牙,低了低頭,半晌才收斂了情緒。
縱然她才疏學淺,未曾經見天地廣闊,不曉得這神花妙用,但能當得“神花”二字的,必然稀世難求。
前有寶物為她生肌育骨,後又待守兩年,於情於理,她都當抵力還恩。
短短一瞬間,她便靈台清明,平靜下來:“是我浪費了前輩好意,當初金色雷電衝擊而下,本應化為粉末,如今能重獲肌骨,感激不儘。”
說著,她鄭重的朝著鐘息一拜,又轉眸望向他身後。
“如今前輩帶我來此,可是要我做些什麼?”
“引你入道。”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一個小小的石台升了上來,鐘息招招手,宋均瑜連忙跳上石台。
流光四散間,宋均瑜這才發覺,此處竟是一個傳送陣!
再睜眼,就見眼前青色綿延數裡,巍峨錯落的修煉石遍布山頭,悉數環繞著中心位置的樓閣。
那騰飛的三個大字“鎮天宗”深深刺痛了宋均瑜的眼睛,但她到底沒有再做聲。
柳姑曾說,若欲事成,緩緩來也。
她聽柳姑的。
鐘息一直分神關注著身後人,見她有意斂息,氣態平靜,心中滿意。
倒是個一點就透的丫頭片子。
須臾兩人來到了鎮天宗宗主後方的庭院,陣陣風卷過,一道黑撲撲的身影忽然而至,夾帶著興奮:“鐘老,今日又帶了什麼寶貝?”
鐘息:“雪月神花。”
說罷,一把將宋均瑜推了出去。
紀融刹住腳步,上下打量,隨後湊近猛地聞了兩下子,興奮勁瞬變失望:“你給她吃了?”
“真是浪費呀浪費——”
還不等紀融念叨完,鐘息已淡淡打斷:“三年前,你宗門見金雷降世。”
“千年百代,仙雷不過天、地、仙三種,但從無金色之相。”
紀融動動眉毛,神色也嚴肅幾分:“以你博識,早已確認是神雷,今日複提一嘴,可是和這丫頭有關?”
鐘息轉身,溫淡一笑:“是,神雷為她而來。”
“不過,她並未被神雷洗練成就仙體,反倒激發了體內的玄門力量,作為鎮天宗的第二始祖,你當知曉她如今的境況。”
“玄門開,千年隻從行煉體,難以入道。”紀融一字一頓接過她的話,沉沉道。
兩人寥寥幾語,便定了麵前宋均瑜的命數。
紀融話落,又覺當著小女娃說這些太過殘忍,轉頭正準備撫慰她幾分,卻聽她平靜道:“能重有健全筋骨,我已然感激不儘。”
言罷,宋均瑜又轉而看向旁邊人:“……鐘老,來時你曾說引我入道,此時講述這些,意味著也並非毫無辦法,不外乎是入道之門於我萬分凶險。”
“不錯,還有一門可入道,端看你願不願意。”
“願意。”
無比堅定的兩個字,讓鐘息都錯愕半分,但很快,他又恢複麵上的淡然。
滔天仇恨,縱再收斂,也不代表消逝。
如此也好,或許這股力量能催著這小丫頭,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仙路。
“罷了。”
“神花並非無緣無故給你,我要你五年內養出仙靈,屆時不論如何,我自會尋你。”
“可彆死的太早。”
言罷,他身影竟是化為一抹雲霧,消散無影。
“走得倒是快。”紀融嘀嘀咕咕一句,旋即望著宋均瑜笑了起來。
“小丫頭,和你說實話,玄門奧義,便是我也不懂。鐘老將你送來,不外乎是給你留點擁有自保能力的時間。”
“自今日起,後山有三條路都能直抵你真正的修煉之地,我隻予你一本入門功法,剩下的路,就看你怎麼走了。”
一道光點飛來,宋均瑜抬手接住。
此時始祖紀融早已不在,她也未曾怠慢,隻是雙手抬書,舉過頭頂躬身行了禮。
風漫過,宋均瑜才將書一點點拿下,露出的那雙眼眸,竟是翻飛著金黑色交織的氣流。
“寶羅峰。”
輕輕地呢喃後,她拔地而起朝著後山掠去,唯有原地留下一塊被腳尖點碎的石塊。
隻見本應不在的紀融已然盯著那碎裂的石塊笑了起來。
“宗門,可要熱鬨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