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媽媽夫妻在程家幾十年,都是雷厲風行的性格,朱武辦事效率很高,他先將距離最近的程家窯掌櫃請了來,再出城去莊子上請人。
每一個時辰都會帶來一個莊頭,程驥說不了太多話便乏了力,大部分時間都是蘇韞晴在和對方交談,程驥就躺著聽。
將人一一送走後朱武道:“大爺,大奶奶,剩下的都離得很遠了,我連夜出城,再通知他們明天再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讓大爺早些歇息吧。”
蘇韞晴道:“辛苦你了,朱叔。”
朱武笑道:“這哪裡算得著辛苦,當年的日子才叫苦呢,多虧老爺和夫人賞識,才有我們夫妻兩人的今日。”
朱武走後,蘇韞晴緊張的心情也鬆快了下來。
“大哥,朱叔辦事,果然牢靠。”
此時的程驥也不像剛才那樣精神不濟,對著她滔滔不絕的談起了金媽媽夫妻二人的往事。
那時程老爺還在京城做官,程驥早產,程夫人身體損傷很大,程家急需一個奶娘。
臨時找得急,尋遍了京城也沒找著合適的,沒辦法,程老爺隻能把範圍擴大到了京郊,讓人到城外去尋。
初為人父的程義堂緊張激動,看著嗷嗷待哺的嬰兒,坐不住自己騎馬跑出了城一家一家的詢問。
在路上遇到了一對乞丐,趴伏在地大哭不止。
他便停了下來,下馬上前查看,欲向他們伸出援手。
等他走近才發現,地上是一個臉上煞白已經斷了氣的嬰兒,而女子的胸脯還在往外冒著乳汁。
於是程義堂就將這兩人帶回了家,金媽媽便從此成了程驥的奶娘。
即便有人在旁潑冷水,說些什麼這樣的女人不吉利的話,程義堂和程夫人也依舊不為所動。
蘇韞晴道:“原來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程驥道:“自那以後,金媽媽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現在爹娘都去了,我也就剩這半個娘了。”
說到此處,屋裡又蔓延出了一絲傷感的氣息。
這次讓朱武去請各處負責人,唯獨將程繡莊排除了在外。
正當兩人說著話時,程繡莊的人卻不請自來了。
隻不過來的不是大掌櫃,而是二掌櫃王良。
王良一進來就迫不及待的說:“大爺,大奶奶,不好了,繡莊用於付給桑農的定金,一萬兩銀子,在昨天晚上不翼而飛了。”
程繡莊用的絲綢都是最上等的生絲所製,這麼多年程老爺都保持著這個習慣,就是在植桑的季節,提前付定給那些為繡莊供給生絲的桑農。
桑農的地種了桑便無法種稻,所食糧食全靠購買,有了程家的定金,青黃不接的日子裡,桑農的生活就不會受到糧價上漲的影響。
桑農自然是會把最好的生絲都留給程家。
如此一來,與桑農的合作很穩固,而因為原料工藝永遠最上乘,程家的東西哪怕比彆家貴,生意也永遠是最好的。
王良說完話,看到程驥和蘇韞晴皆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不覺心頭打鼓:“大奶奶,這可如何是好?”
程驥道:“繡莊從我爺爺手裡傳下,這麼多年來,丟錢一事還是第一次發生,更何況還是這麼大一筆錢,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蘇韞晴緩聲道:“那照王掌櫃看來,這錢會去了哪裡呢?”
王良麵露難色:“這?”
蘇韞晴道:“王掌櫃是有什麼顧慮嗎?但說無妨。”
王良抿了抿嘴唇道:“這繡莊,能接觸到這些錢的也就是我,劉大掌櫃和賬房了。”
蘇韞晴看著他:“那您的意思是,挪走這筆錢的不是賬房陸師傅,就是劉大掌櫃了對吧?”
王良露出一個假笑:“這可不是我說的啊,但我可以對天發誓,這事絕對不是我做的,否則我也不會一發現就連夜來向你們報告了。”
蘇韞晴道:“也對,若是您做的,那不就成賊喊捉賊了嗎?”
王良點頭:“大奶奶英明。”
蘇韞晴看向他:“多謝王掌櫃前來相告,我明日便同二爺一道來查,還望到時王掌櫃多多配合,為我們提供一些有力的證據。”
王良忙道:“一定一定。”
原來這就是小飛所說的他們預備將大掌櫃擠走而使用的手段。
栽贓,既然要栽贓,就肯定需要在被栽贓人身上放置證據。
除了真的在劉大掌櫃處找到丟失的銀子,便是找人做偽證了,或許他們已經安排好了。
王良走後,蘇韞晴問程驥:“大哥覺得這錢會去了哪裡?”
程驥道:“一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以往很多桑農都是自己來繡莊領取的,這些錢但凡是白天從程繡莊運出來,不可能不驚動店裡其他夥計。”
“大哥的意思是,他們可能會在晚上?”
程驥道:“擁有庫房鑰匙的隻有賬房先生和兩位掌櫃,而擁有大門鑰匙的,是每日負責開張打烊的小飛,和兩位掌櫃。”
“所以算來算去,這筆帳都會算到劉大掌櫃頭上,因為隻有他和王掌櫃兩把鑰匙都有。”
程驥微微點頭:“對,他是來告狀的人,所以他自然認為我們已經將他的嫌疑排除在外了。”
蘇韞晴歪著頭:“可我還是想不出這錢去了哪裡,既然要栽贓,這錢理應從劉大掌櫃家裡搜出來才合理,否則沒有說服力。”
程驥思忖片刻道:“劉大掌櫃向來節儉,家裡也就一處住宅,家中妻兒行事小心謹慎,要把贓物放進他家而不被發現,不太可能。”
蘇韞晴好像突然明白了:“這事他們做不到,便會用另一種方式,那就是找人做偽證?”
程驥道:“對,這是最大的可能。”
此時的縣衙裡,許知縣對著麵前幾大箱白花花的銀錠,笑得合不攏嘴。
“田佑光死得好,死得妙啊,若是他不死,這些銀子,多半要被他弄了去,現在可好,都是我的了”
說完蹲地趴在了箱子上,將臉貼上了冰涼堅硬的銀錠,另一邊臉卻是如墜雲端的神色。
夜裡,縣衙的監牢開始往外冒出陣陣黑煙,不多時,火苗飛速蔓延,呈不可阻擋的趨勢熊熊燃燒了起來。
“救火啊,著火了,快救火。”
許知縣聞聲穿戴整齊,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後衙。
“大呼小叫什麼,哪裡著火了?”
“大人,是女監,女監著火了。”
“哦,救火去吧,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