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江縣衙。
一個衙役慌慌張張的跑過甬道穿過幾道拱門來到了內衙,在房門口貼著窗朝裡麵說道:“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大清早的,嚷嚷什麼?”
裡麵傳來了劉青不耐煩的聲音。
“老爺,吳千戶昨晚被殺了。”
轟一聲門被甩開了:“什麼?被殺了?”
衙役道:“就在昨夜,一劍封喉而死,凶手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劉青若有所思的摸著胡子,思量片刻後立馬說:“先派人將吳家封鎖起來,任何人不得出入。”
“快班已經帶著仵作去驗屍了。”
劉青義正嚴辭道:“我說的是不讓人員出入,免得有人渾水摸魚盜竊財物。”
“那是自然!”
這吳仁品家的千戶,世襲了百餘年,到了他這一代,已經是富甲一方,可吳仁品卻不知怎的,年近四十膝下未有兒女。
吳家的財富,田地……
早就聽說他家還有十幾個美妾,劉青心裡湧起了一陣不小的激動……
吳家所有人都跪到了前院,黑壓壓的一大片人。
一番審問下來,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昨晚沒有看到可疑的人,也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響動。
管家雖有些心虛,但是昨天晚上是他阻止了小廝去查看房裡的動靜,而小廝已經提前被管家警告過,再加上害怕擔責,便和管家異口同聲的說昨晚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審出這樣的結果,澤江的父母官劉大人心裡已經有了定數。
隨後他將目光落在那一排花花綠綠的姬妾身上
傍晚時分,蘇韞晴混在人群中出了城,是夜,借著月色來到了蘇家的墓地。
當她走近那幾座新墳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讓她目瞪口呆。
隻見新墳被各種紙紮包圍了起來,墳前也裡三層外三層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祭品,地上還有幾支剛點燃不久的香燭,她想繞過這些祭品離墳墓近一點卻發現無法落腳。
突然,墳後響起了一道聲音:“你也是來祭奠蘇閣老的嗎?”
蘇韞晴沒有做聲,她不確定對方能不能聽出她的聲音。
那人又說:“你不想說話就算了,我走了。”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還記得小時候,一大家子隨著爺爺在京城生活,那時家裡經常會有客人來,他們帶來的很多稀世珍寶,都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愛美的小女孩對這一切充滿了好奇。
可不等她碰到,那些東西便被爺爺退還了回去。
她很不能理解,為什麼彆人心甘情願送的東西卻不能要。
爺爺告訴她:“廉者常樂無求,貪者常憂不足。貪者,民之賊也”
她聽不懂,爺爺告訴她:“你隻需要記住,天底下沒有白來的財物,這些人將財物送給了我,他們就會想辦法去從百姓身上連本帶利的收回來,而我們所吃所住所用,都是由百姓創造出來的,隻要爺爺在朝做官一日,便該心係萬民”
後來因為升任了內閣首輔,變著法子上門賄賂的人更多了,他乾脆將一家人全部送回了老家澤江,隻留自己一人在京。
等她稍大了一點,看到彆人家有很多土地,每年不用勞作,隻用收租便能衣食無憂,便在進京探望爺爺的時候提議也拿錢出來買些地。
或者是像其它商人一樣做一個買賣,聘請彆人來勞作,這樣坐在家裡就可以直接有收益。
爺爺摸著她的頭對她說:“食祿者不與民爭利”
爺爺一心為民,跟貪腐勢力鬥爭了一生,到頭來卻落得個被迫辭官的下場。
她曾經問過爺爺,這值得嗎?
爺爺總是笑而不答。
但這一刻,她好像懂了。
“爺爺,您看到了嗎?您一輩子為了百姓,百姓沒有忘記您。”
她跪地俯身,磕了幾個頭,卻發現眼前有一個與所有祭品格格不入的小木箱子,她伸手將箱子拿了過來。
打開一看,裡麵是幾個小瓷瓶子,每個瓶子上都有字。
“金瘡藥”“消食丸”“安神丸”
全都是日常用藥,而這字,她一看就知道,是馬太醫的字。
馬太醫一定是找不到她,也知道她在吳仁品死之前不會走,又料想她在離開之前定然會來跟家人道彆,所以將這些東西放在了這裡。
將藥瓶放入包袱後一陣輕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的同時還飄來了陣陣幽香。
這香味引起了她的注意,不是紙錢和香燭的香。
借著月色,尋著氣味,在紙紮下麵發現了一大捧鮮花。
這季節哪來的這麼多鮮花?
低頭湊近一看,這不是吳仁品院子裡那些稀有品種嗎?
是誰將它們儘數拔了來?
翌日,吳仁品案就被劉知縣給破了,賊人是外地潛入澤江的流寇,在盜取吳家大量財物後連夜逃跑了。
而自己作為一個知縣有失察之責,向全城百姓致歉,並表示接下來會更加嚴守城門,讓賊人再沒可乘之機。
蘇韞晴一身男裝,到了碼頭找到了一艘南下的貨船。
“老板,我想搭您的船到涔州需要多少錢?”
中年男子一邊指揮著腳夫搬運貨物,一邊漫不經心的答道:“不載客,我這是貨船。”
“沒關係,我不占地方的。”
中年男子瞥了她一眼:“這跟占不占地方有什麼關係?這是運貨的。”
蘇韞晴嘟著唇:“可是我真的不介意。”
中年男子:?
見他的表情也不是那種斬釘截鐵的拒絕,蘇韞晴忙雙手合十懇求道:“老板行行好,我身上的錢不夠自己雇船,所以想跟您搭個夥,您就順便帶帶我唄?”
中年男子被一個跟著自己撒嬌的俊俏小公子弄得一身雞皮疙瘩,打了個寒戰朝著船艙裡喊道:“淩公子,這裡有個小公子想要乘我們的船到涔州。”
小公子?
糟糕,蘇韞晴瞳孔一顫,尷尬的扶著額頭吸了一口氣:剛才忘了自己扮了男裝了。
裡麵傳來一個少年音:“你沒告訴他我們不載人嗎?”
中年男子一臉無奈歪頭皺著眉道:“怎麼沒說呢?可人家哎,你自己出來跟他講吧。”說完搖著頭走開了。
片刻後,一個少年從船艙內躬身出來,抬頭看向這邊:“是你要乘船嗎?”
蘇韞晴昂起頭,理直氣壯的說:“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