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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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邱寶珠臉色難看,蕭遊也笑不出來了,他往前湊,“你昨天幫他報什麼警了?”

邱寶珠沒說。

“你彆管他,他不識好歹。”蕭遊曾經也朝衛樹拋出過橄欖枝,隻不過被丟回來了,還被衛樹用橄欖枝狠抽了臉。

他覺得自己算是比較清楚,衛樹這個人沒什麼品格可言。

邱寶珠笑了下,“我也覺得。”

少年雖然在笑,卻隻是彎了彎嘴角,並不似平時,笑時連眼睛也如月牙彎彎。

還是受到了影響。

蕭遊嘖了一聲,拖著椅子又回到了座位上。

曾銘西在洗手間外麵拎著醫務室的紙袋候著。

他一看見衛樹走過來,就從袋子裡拿出雙氧水,擰開。

到衛樹接近跟前時,他正好遞過去。

衛樹立在洗手池邊,將袖管往上又挽了一截。

他垂著眼,將雙氧水往傷口上徑直澆下去,眼皮都沒顫一下。

透明的消毒水混著血色,息息率率泛起一層紅色泡沫,順著手背蜿蜒至指尖,滴進水池。

“你去找邱寶珠說了什麼?”曾銘西靠著牆,“他昨天幫了你,你應該感謝人家才是。”

曾銘西知道衛樹性子冷,人際關係上的處理於他而言,不重要,他也不在乎。

所以曾銘西也沒指望衛樹能跟自己討論討論人情往來上的事情。

他微揚下巴,“不過我就說他傻,這種事報警,算是壞規矩了,以後找他麻煩的人估計不少。”

“但是我個人覺得吧,你表麵上買點東西謝過人家就行了,你管那些找他麻煩的人……有什麼必要?“

“你攔下找他麻煩的人,那些人就會把他的賬記到你頭上,你還嫌你現在的日子不夠難過?”

曾銘西一直在不停地說,但衛樹也一直沒有什麼反應。

衛樹給傷口消了毒,上了藥,他放下校服的袖管。

已近夏天,布料輕盈單薄,貼在手臂上,藥水很快就在布料上浸出了一層淡淡的顏色。

“事情因我而起,我幫他也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衛樹終於開口,“再說了,你覺得他知道怎麼應付那些人?”

曾銘西品著衛樹的話,忍俊不禁,“什麼那些人?你這口吻倒把那些人說得不是人,邱寶珠才是個人了。”

衛樹牽開嘴角,“隨你怎麼說。”

邱寶珠在座位上萎靡了一整天。

下午放學後,他讓邱翡先回去,他繞了一棟教學樓,找到美術老師們的教室。

“要參加美術生的聯考?!”

“你下學期可就高三了啊,你成績我看了也還行,國內好學校能挑的不多,可國外大學還不是緊著你挑,就算不參加聯考,直接到國外學美術也不錯呀。可你完全沒接觸過美術啊,你怎麼……”

“我接觸過。”少年輕聲打斷,“我自己私下裡自學過。”

“學過哪些?水平如何?”薑賽秋也不跟他磨嘰,從抽屜裡翻出一張紙來,腳下踢出一張畫板,指著桌子上的筆筒,“自己去拿筆,在那兒畫,我給你堆件東西。”

說完,她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絲巾,疊了幾疊。

又給桌麵搭上了幾本書,絲巾放上去,場外光影直接就透過各處縫隙與絲巾,落在桌子上。

“畫吧。”

邱寶珠自己把素描紙放好,取了張凳子,在畫架前坐下。

薑賽秋玩著手指,看似沒給邱寶珠眼神,免得他緊張,實際上餘光一直瞥著他。

起筆膽子大,一點都不含糊,握筆也穩,確實像是學過的。

邱寶珠上一世係統性地學過一年多,後來也畫過很多畫,雖然大部分都是設計圖,但繪圖功底都相差無幾。

尤其是在衛家的那些日子。

他無法出門,又無事可做,畫的畫堆滿了一整間屋子。

後來衛樹說天天畫畫很傷眼睛,他就故意和衛樹作對,再也不起筆,衛樹讓他畫他都不肯畫。

少年畫得有些走神,卻沒影響到手下的動作。

他很快畫完,把成品放到了薑賽秋的麵前。

薑賽秋忙一把抓過去。

“喲,不錯,”她掃上第一眼時就站了起來,“畫得很透嘛,線條也一點都不糊,塊狀分明,我跟他們說了好多遍不要畫太圓,他們都不懂,你自學怎麼懂得?”

“為什麼突然想學畫畫?對未來已經有了什麼想法了嗎?”

薑賽秋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朝眼前少年拋過去。

邱寶珠低著頭,“我想學珠寶設計。”

那是他未完成的夢想。

這一世,衛樹不可能再喜歡他了,他可以放心地全心全意去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珠寶設計?不錯,和你的名字很相配嘛。”薑賽秋還在看著手裡那張速成的素描。

趕時間能畫成這樣,十分十分十分不錯了。

確實是個好苗子,不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你跟何女士說過嗎?她知不知道你以後要學珠寶設計呢?你是理科生,何女士說不定對你以後的職業選擇早有想法。”

薑賽秋把畫放到了抽屜裡,“你回去之後和何女士說一聲,她若是同意,你讓她給我來個電話。”

邱寶珠點了下頭,他心底雀躍,麵上沒有表現出來,隻是一雙綠盈盈的眼睛出賣了他。

“如果何女士不同意,你也讓她給我來電,可以嗎?”薑賽秋最後忍不住補充道。

“好的,謝謝薑老師。”

少年帶上門,麵向教學樓正對麵的西沉紅日。

何英潔不會不同意,她現在還是那樣愛自己。

一天之中白日的最後時段,遁逃得無比快。

邱寶珠循著教學樓的旋轉階梯下了樓,出學校時,天已經變成了蟹殼青。

校門口萬年青樹旁。

幾個穿著濟才中學校服的男生在那兒勾肩搭背地推搡嬉鬨,看起來也像是和邱寶珠一樣離開學校的時間比較晚,又像是在等人。

天黑蒙蒙的,每走一步,天的顏色就要更暗一分。

邱寶珠走到路口,發現那幾個人走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

他略微睨了他們半眼,才發覺他們幾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像高中生。

他們瞧著已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渾身氣息都透露著強裝出來的鬆弛,一邊嬉笑一邊警惕著四周的任何風吹草動。

眼底的神情就更不像濟才的學生,有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腥氣。

邱寶珠在衛樹手底下討了近十年的生活,論察言觀色,他不比潘勝安差。

再加上,這幾個人看似散漫卻緊跟著自己,讓邱寶珠敏銳地感到了不適。

少年低頭看著跑道,他緩慢地將單肩掛著的書包換成雙肩,不露痕跡地拉上了外套的拉鏈。

他拔腿就跑。

身後那幾個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等少年身影都見不著了時,為首的男生大罵一句“小雜種”,吆喝著,追了上去。

邱寶珠跑得很快,不管後麵的人有沒有追上來,他都不敢停。

放學時間也是下班時間,道路上來來往往都是人,堵在路口的車焦急地按著喇叭,像是在為少年吹響號角。

空氣中已經出現夏天特有的熱浪了。

邱寶珠很快就汗流浹背,他本想邊跑邊掏手機給家裡打電話,那幾個本來被甩掉的人卻跟了上來,追來逐去他們最擅長。

眼前一個老太太忽的被花壇裡跳出來的人推了一把。

老太太剛瞪眼想罵人,一回頭看見凶神惡煞的一張臉,往旁邊讓了讓,隻低罵了句“沒寧教的”。

邱寶珠被從花壇裡鑽出來的男生嚇得停在原地,他慢慢往後退。

“跑什麼?”

邱寶珠的後背,撞上人,他沒回頭,隻聞著那股陌生又凶殘的味道,便清楚自己被前後夾擊了。

“我們又不打你,隻讓你跟我們走一趟。”

“就是,看把你嚇得。”

麵前男生動手給邱寶珠抹掉了額間上的一滴汗,忽的一驚,指著邱寶珠,“哦豁,還是個綠眼睛!”

邱寶珠不喜歡彆人碰自己,他皺眉頭後把頭往後仰,卻被人從後麵推了一把。

“嫌什麼呢你?”語氣裡的不耐煩讓少年的臉一下就漲得通紅。

基本沒有人這麼跟邱寶珠說過話。

“走吧走吧,跟我們走一趟,我們又不吃人。”說著話的男生叫王波,他勾住邱寶珠的脖子,表麵上看起來笑嘻嘻的,手中動作卻不由分說。

邱寶珠幾乎是被拖著在往前走,他嘴被半捂著,路上的人哪怕覺得他們這麼挨著走挺奇怪,可一看都穿著同一所中學的校服,隻估計是在玩鬨,沒想到彆處去。

少年被推到一輛麵包車上麵,那乾硬發黑的座位散發出常年未曾清洗的酸腐味。

邱寶珠蹙著眉,挺著背。

之前推他一把的男生又推了他一把,看少年摔到座位上,他用自己的雞喉嚨譏諷,“都什麼時候了,你再嫌一個試試呢。”

邱寶珠眼神淡淡的,“你不覺得綁架我的話,用卡宴或者法拉利更合適嗎?”

“……”

王波在一旁笑出了聲。

他看起來不過大學生年紀,長相英氣,沒其他幾個看起來凶狠。

“你信不信我抽你?”但他一開口便是如此直接粗魯的。

邱寶珠看向窗戶外麵,麵包車啟動後哐當哐當往前。

哢嚓一聲,副駕駛的黑皮男點燃了一支煙。

沒人說話,白色的煙絲飄到後座,從濃變淡。

邱寶珠動了下眼,看向王波,“我不喜歡煙味。”

王波本來不耐煩,一扭頭看見少年臉色沒了之前的血色,“誒呀,你行。”

他接到的工作是把人帶到桃葉子酒吧,有人想和少年聊聊,他聽說過有些嬌氣的這也過敏那也過敏,他倒不能讓人在半道上死了,忙朝副駕駛踹出一腳,“彆抽了。”

黑皮男沒說什麼,不忿地看了邱寶珠一眼。

他掐滅煙的同時,還陰不唧唧地吐槽道:“這是綁架?這難道不是請了個祖宗過去?”

路並不是崎嶇不平的,隻是這車實在虛弱不堪,麵包車一路顛簸著到了酒吧一條街。

不用再偽裝同行,他們露出平時工作時的凶狠無情,他們力氣奇大,技巧得宜。

邱寶珠直接被從車裡拎了下來。

昨天晚上那美女酒吧老板此刻正坐在店門口,她穿一襲火紅的長裙,長裙被風吹動,她變成一簇搖曳的火苗。

認出邱寶珠,她略一挑眉,“未成年不許進出酒吧哦。”

王波按著邱寶珠的肩膀,低眉,“姐,華哥讓請來的,不喝酒,就坐坐。”

邱寶珠顯得低眉順眼。

曾明賢靠在椅子裡,“我說了,未成年不許進出酒吧。你們要聊,彆在我店裡,惹了事,警察又得把我店裡翻個底朝天。”

她說完後,將眼睛閉上。

王波咬牙,“行。”

他回頭看著黑皮男,“給華哥打電話。”

邱寶珠被推進了另一家酒吧,門麵窄小,可一推開門,又是另一個世界了。

室內紅與黑的紅暈如血色與黑夜混雜,威士忌的木桶味道顯出室內裝潢的暗沉陳朽,五顏六色的特調雞尾酒光是聞到就就衝得讓人胃中不適,甜口的騙子酒從始至終地發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煙霧彈。

在不少客人的注目下,穿著校服的邱寶珠被推著往前走,穿過大廳,來到色調更加昏紅的走廊。

邱寶珠知道他們不敢對自己怎麼樣,不然他得不到這樣的“禮遇”。

等待他的估計是一根麻袋和十幾悶棍,然後把他像死狗一樣拖到酒吧來。

繼續往裡走,右側一扇門忽然打開,裡頭的喧嘩聲海嘯般席卷出來,煙味和汗味被酒精提釀得更濃烈。

暗紅的光芒鋪射到了邱寶珠腳下,裡麵一串輕輕重重的腳步聲臨近。

王波停下了,他譏笑了一聲。

邱寶珠校服的後領無緣無故被拽緊,他被堅硬的指骨抵著昂起了頭,王波搖晃著他,“衛樹,看看,認識嗎?”

邱寶珠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衛樹,還是在自己如此狼狽的時候。

他咬緊了腮幫子,被這群不是善類的人擠得喘不過來氣。

這又是憑什麼?

邱寶珠劇烈掙紮一起,他反手一耳光響亮地甩在了王波臉上。

王波完全沒想到這個打從一開始就溫順得不得了的小崽子會忽然張口咬人,他丟開對方,哭笑不得,“你小子……”

雖是笑著的,但眼底分明有著逐漸蓄積而起的怒氣。

“隔遠了,看不清,”衛樹終於開口,他攲斜著黑色牆壁,“你走近點我看看。”

邱寶珠往後退了一步。

少年剛與眼前的人劃清界限,對方插在褲兜裡的手頓時就抽拿了出來。

邱寶珠汗涔涔的後頸被一把捏住。

衛樹把人拖到跟前,細細端詳著,邱寶珠綠幽幽的眼珠一瞬不瞬,迎著衛樹的打量。

衛樹的眼裂比許多人都要更長,睫根如點漆,眼窩深度恰到好處,深邃的是溺在一雙修長鳳目裡的褐色瞳孔。

他貼著邱寶珠後頸的掌心很熱,互相潮熱著彼此。

邱寶珠在反抗,可惜不得其法。

他也弄不清楚目前的狀況,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被帶來這裡。

他完全不懂,沒有衛樹參與的,完全由他自己做主的世界,到底是如何運行的。

“怎麼?認識嗎?”王波在後麵問道。

“再看看。”衛樹簡短回道。

他抽拿出另一隻手,捏住邱寶珠的下巴,偏向左,偏向右,朝向自己。

“我不認識他。”邱寶珠咬牙切齒地搶先開口。

衛樹搭著邱寶珠後頸的指節不露痕跡地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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