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黎再回南城,已經是五年後了。
拖著行李箱一路從機場航站樓走出來,彌漫在空氣中的潮濕感和撲麵而來的寒意,她一時間有些無足適應。
於是一上車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滴滴師傅看起來是個健談的人,透過前視鏡,瞥了眼安靜坐在後座的溫黎。
“小姑娘,元旦放假,一個人來南城旅遊啊。”
寬大的風衣,鬆鬆垮垮套在她的身上,整個人都被裹得嚴嚴實實,看身形,二十出頭的年紀,大晚上也戴著個墨鏡,不怕曬。
溫黎淺淺一笑,“不是,朋友結婚。”
燙嘴的普通話,夾著不太熟絡的方言,口音算不上明顯。
“本地人啊?”
“嗯。”溫黎點點頭,無聲的看向了車窗外,沒有想要繼續同他攀談的意思。
好久沒回來了,變化真大。
到底目的地後,溫黎在酒店前台登記信息,順帶寄存行李的間隙,看著陸陸續續的人從電梯口出來,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陷入了沉思。
“太荒唐了,這下子兩家人的臉都丟儘了,看他們後麵還怎麼收場。”
“誰說不是呢,我都替他們感到害臊。”
“現在的小年輕玩的野,花樣多,都不把感情當回事,換做以前,要是出了這檔子事,直接扯塊白布,上房梁上吊死得了,哪敢滿世界瞎嚷嚷啊。”
“是說。”
溫黎聽得不明所以,起初以為是自己找錯場子,認真核對了好幾遍邀請函上的地址和日期。
進宴會廳時,見淩旦穿著便服,站在舞台中央,不慌不忙的指揮著現場工作人員,正在撤下場內布置。
隱隱猜到了些許不對勁。
抬手摘下墨鏡,揮手衝著對方打了個招呼,“哈嘍。”
“溫黎?”淩旦開始沒敢認,狐疑的看了好幾眼。
確定來人後喜出望外,從舞台上一躍而下,飛奔著投入她的懷中。
“你怎麼來了?”
是久彆重逢後的一個大大擁抱。
“你結婚這麼重要的日子,我當然要出席啊。”
後知後覺地多嘴問了句,“什麼情況,玩的新抽象?”
一個月前,溫黎收到淩旦發來的消息,說是和相戀多年的男友沈寧遠,好事將近,特意邀請她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新郎在婚禮前夜被新娘發現出軌,算不算?”
淩旦玩起了黑色幽默的同時,兩手一攤,苦笑說,“很遺憾,婚禮取消了。”
剛說完,身後印著她和沈寧遠兩人姓氏首字母縮寫的背景板,應聲而落。
相當應景。
“”
溫黎懸了一路的心終於死了,硬是把還未說出口的“新婚快樂”,生生咽了下去。
ok,fe。
看著眼前的席麵,還安靜整齊地擺放著在酒桌上,可見精致和奢華。
門廳前還立著兩人的巨幅婚紗海報。
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花。
回來的行程太匆忙,禮物來不及準備,花是她路邊臨時買的,想著空手不太好,特意挑的百合,寓意百年好合。
現在隻覺得滿目嘲諷。
“不好意思,害你白跑一趟了。”
淩旦過意不去,大方爽朗地接過溫黎手中的花,“謝謝你的花,很漂亮。”
事情發生的突然,她還沒來得及正式通知溫黎,再加上溫黎遠在德國,消息滯後,對其中發展的全過程,渾然不知。
才鬨了一場無傷大雅的烏龍。
簡單概括,沈寧遠出軌了,且是長期,出軌對象還是寄居在淩旦家裡多年的堂妹。舉辦婚禮的前夕,兩人在裝修好的婚房裡,被當場捉奸在床、無從抵賴的那種。
淩旦一氣之下,把事先錄好的紀錄片換成了他們兩個在床上激烈運動的視頻。
並在婚禮現場,當著賓客的麵,進行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影視播放。
掀桌子的同時,把桌子腿也給卸了。
溫黎聽後直皺眉,幫著罵了句,“不要臉。”
殺傷力極低。
“沒關係啦,幸虧發現的不算遲,還都來得及挽回,要是辦了婚禮、領了證,豈不是更麻煩。”
溫黎表示她說的很有道理,現在離婚可不容易,拋開冷靜期,分走一半財產不說,沒準命都能當場交代。
“不過真要退婚沒那麼容易吧?”
溫黎說,“你不應該那麼衝動,應該給自己留條後路。”
光是處理身後的人際關係和連帶的蝴蝶效應,足以淹沒當事人,名聲儘毀的同時,再把人消耗的精疲力儘。
溫黎在此事上,狠狠吃過虧,體驗感相當差,所以不免有些擔憂。
淩旦回得坦然,“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最清楚了,處理問題不是我的強項,製造矛盾才是。”
“我不像你,生活在金字塔頂端的小公主,還有個無所不能的哥哥。”
說完看了眼溫黎後,頹然的坐在地上,“現在就指望沈寧遠識相點,主動提。”
溫黎心疼的再次抱了抱她,“他都能拉下臉和你遠房表妹搞在一起,可見也不是個挑剔的人,沒準是真愛,放寬心。”
“是堂妹啦。”淩旦糾正她的措辭,兩手一擺,大有破罐破摔的意思。
“算了不重要,就是可惜……”
緊接著站起身,環顧四周。
溫黎以為她是在感慨逝去的愛情,本想出言安慰,手還沒來得及撫上她的背。
卻見眼前的人在停頓兩秒後,極煞風景地插著腰,開始喋喋不休地吐槽起來。
“所有定金都退不了,簡直浪費錢,白瞎我忙活了好幾個月的心血,還有我找人親自設計的婚紗、品嘗的菜品……”
“渣男賤女,不得好死。”
好吧,這確實很符合淩旦的行事風格。
溫黎沒說話,就近搬了把椅子,耐心聽著她的持續輸出,眼神迷離,昏昏欲睡。
十幾個長途路程飛下來,她身上的疲倦感,呼之欲出。
沒多久,淩旦的謾罵聲戛然而止,定睛呆呆的看著溫黎身後。
溫黎察覺到不對勁,轉身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