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天氣。”
蘇城抬頭看了眼霧蒙蒙的天空，仿佛蒙了一層黃色的麵紗。
渾濁的雨水淅淅瀝瀝的從天而降。
隱約可以看到天空上有一座龐大的虛影……
揉了揉空洞的右眼，蘇城彎腰拿起外麵燈壞了一大半的落地招牌。
‘義體維修’四個字隨燈光閃爍不定。
而用炭筆寫的‘初級’兩個字很小。
下麵還有一行更小的字‘包修不包修好，後果自負。’
他從十二歲開始根據父親留下的各種義體書籍，自學義體維修，到現在已經八年。
雨水彙聚流過汙黑的地麵，倒映著街道上零散幾個冒著電火花的燈牌和破舊的供熱管道，汙穢的牆壁。
‘啪。’
一隻鐵鏽斑斑的金屬腳踩在水中，濺起水花撒到角落裡腐臭的屍體上。
幾個注射了電子幻藥的癮君子，如同喪屍一樣佇立在雨中，不知死活。
這裡是被新人類拋棄的舊世界，地球！
他們都是被新人類拋棄的遺民！
蘇城將燈牌拿到簡陋的小屋中，隨手關上門。
‘鐺鐺鐺……’
門上撿來的世界鐘晃蕩了幾下，上麵顯示著新紀元星曆811年2月9日。
走到遊戲桌前，窩進表皮掉光的沙發中，拿起桌上小半瓶渾濁的綠色劣質營養液喝掉，蘇城打開舊世紀的s5遊戲機。
猿神，啟動！
“我丟，又玩黑神話，介個大頭怪你都已經打了三天了喔。”
這時，旁邊一個身體是長方形盒子的機器人，發出機械式的合成男聲。
生鏽的機械四肢做著誇張的動作，操著一口廣西普通發：“難道介款遊戲就隻有介一個怪喔？”
“你懂啥，我在練技術。”
蘇城白了機器人一眼。
維修助手機器人‘沒頭腦’是他用800年前人類初代人工智能家用機器人改造的。
當初在戰後廢墟的邊緣撿到它，隻有殘缺的身體和一個落後的8位數列光子腦。
“我丟，你急了，有本事你把辣個大頭打過啊。”
“你看你看，又死了，老表，你到底行不行喔！”
蘇城怒視著遊戲中，那個頭巨大，一掌把自己拍死的怪物幽魂。
這特麼還不是第一關的boss，隻是個精英怪！
舊世紀的玩家都是怎麼過關的！
“真的係又菜又愛玩，哦喲喲，又倒了。”
‘砰砰砰！’
忽然，敲門聲響起。
“今天不接客，心情不好。”
蘇城隨意的敷衍道：“明天再來，晚修一天不會死。”
‘砰砰砰！’
然而敲門聲再次響起。
蘇城眉頭緊皺，看了眼再次化作猴毛的天命人，又抬眼看了下顯示器上麵的監控畫麵，放下遊戲手柄，走過去把門打開。
“蘇，蘇哥哥，救救我媽媽吧，求你了。”
隻見一個身材矮小，機械右腿上畫滿了貓貓的小女孩，費力的背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站在門口。
小女孩明亮的眼中蓄滿了淚水，淩亂的粉色齊肩長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兩人全都被大雨淋濕。
蘇城淡淡的看著狼狽的兩人，那個女人已經幾乎沒了氣息。
微微側過身體，讓開門口位置。
小女孩連忙背著女人往屋裡鑽。
蘇城順手從她背上將女人費力的抱起，走到簡陋的手術床上放好。
他的身體沒有任何機械義體改造，所以力量沒有改造人的好。
沒頭腦立刻來到床邊，從身上拔出修理工具。
這些工具雖然很舊，但每一個都被精心清理的非常乾淨。
小女孩感覺背後一輕，然後連忙跟著來到手術床邊，擦掉眼淚，稚嫩的臉上充滿了擔憂：“媽媽被三個壞人打了，她，她會不會醒不過來了。”
蘇城平靜道：“放心吧，不會。”
他一邊說，一邊查看女人的傷勢。
這對母女他認識，女人叫朱迪，在廢城的羅麗島酒吧做陪酒女，為了生存，她全身器官幾乎都賣了換錢。
隻有腹部以下，膝蓋以上還保留著人類肉體器官。
世紀大戰後，環境惡劣，人類血肉之軀很容易生病。
疾病加上食物珍貴，讓很多舊世界遺民選擇把內臟替換成機器內臟。
這樣即使內臟出現問題，維修成本也遠低於疾病！
小女孩叫朱珊兒，15歲，在酒吧裡做清潔工。
除了右腿，其他都是原生體，被養的很不錯，這在舊世界中很難得。
朱珊兒大眼睛中滿是委屈：“他們強行讓媽媽脫光衣服，媽媽不願意，他們就打媽媽，我根本拉不動他們。”
說完，她倔強的抹掉剛落下的眼淚。
“他們是壞人。”
蘇城一邊附和，一邊脫光朱迪的衣服。
她的身上有很多傷痕，肚子中是一個由光科科技公司生產的d10型低級能源裝置。
透過劣質生態皮膚能看到她的體內有大量廉價生化液淤積。
傷口也在不停往外流白色的生化液，一股燒焦的電子味混合著腐敗物味道在房中彌漫開來。
蘇城把維修放大鏡移到右眼前。
沒頭腦遞過手術刀：“你沒有右眼，用放大鏡乾什麼啊？”
蘇城隨手把放大鏡移到了左眼：“工具放下，你去給珊兒拿一條毛毯，幫她吹乾頭發，這裡有我就行了。”
他用手術刀切開女人的身體，裡麵傷勢很重，體內多個機械內臟都被打破了，全部閃爍著故障代碼，甚至還出現間歇性停機！
因為都是落後的便宜貨，所以幾乎沒有任何自我保護和修複功能。
維修難度很大！
但這種情況不算什麼，父親書上記錄了更困難的案例，還有每一個機械的結構，包括義體的。
蘇城熟練的拿起工具，在女人的身體上操作。
朱珊兒被帶到一邊，沒頭腦用吹烘機和毛毯幫她吹乾頭發。
‘噗……’
突然，大量的生化液從女人體內噴湧而出。
蘇城頭也沒抬拿起微型圓鋸：“沒事，一切儘在掌握。”
‘滋滋’！
女人體內響起一個微小的爆炸聲，激射出幾縷電火花。
蘇城拿起兩個大扳手：“問題不大。”
忽然，女人身體不停抽搐起來，機械四肢不協調的扭曲起來。
蘇城依舊淡定無比，拿起微控手術刀：“我是初級修理師，隻包修，不包修好，更不包活。因為我說過，我隻是初級修理師。”
“我相信蘇哥哥，我，我的腿是你裝的，我很喜歡，很好用。”
小女孩眨巴純淨的大眼睛。
“小珊兒，我比那個撲該靠譜多了，比他更牛叉的喔。”
“我也相信破爛先生。”
“不是，不是破爛先生啊，我叫悟空，悟空你知道嗎？舊世紀華夏神話中，大鬨天宮的齊天大聖呢，很厲害的喔！
總有一天，我也要乾翻天上那座未來城！”
“好的，悟空先生也很厲害。”
“嘿嘿，妹妹乖。”
蘇城聽著兩人的對話，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未來城……
算了。
搖了搖頭，拋開雜念，繼續維修。
許久以後，手術台上的女人安靜了下來。
“呼，好了。”
蘇城放下激光焊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轉身看向朱珊兒：“你媽媽的傷勢很重，還好我技術精湛，完美修好了。”
“可，可是蘇哥哥。”
朱珊兒怯懦的指了指自己母親：“媽媽的胸口還在流生化液。”
蘇城連忙回身，拿起粘合劑把手術傷口粘上，並用膠帶貼住，然後給朱迪穿上衣服：“咳咳。”
他向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兩下。
沒頭腦立刻道：“介次維修非常困難，費用100聯盟幣。”
“100？！”
朱珊兒低下頭，小手搓揉自己的衣角：“我，我沒有錢。”
100聯盟幣足以讓她們娘倆生活一個月了！
沒頭腦揮舞手臂：“哇，你怎麼能介樣咧，又白嫖。”
朱珊兒連忙從懷裡拿出一隻紅色眼球：“對不起，我真的沒錢。老板拖欠我工資，我隻有這個，我看蘇哥哥右眼每次下雨都不舒服，剛好我撿到了這隻義眼，隻是好像壞了……”
沒頭腦拿過義眼：“介玩意完全不能用啊，小丫……”
“行。”
蘇城打斷沒頭腦：“剛好我很需要，這次的維修費就抵消了。”
沒頭腦疑惑的撓了撓頭，發現自己沒腦袋，隻好又放下機械手。
蘇城從沒頭腦手中拿過義眼：“把你媽媽帶走吧，她的備用光子腦受到了撞擊，所以暫時醒不來。明天她就能重啟了，放心吧。”
“謝謝蘇哥哥！”
朱珊兒對著蘇城認真的深深鞠了一躬：“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她知道那隻義眼沒法用。
說完，瘦弱的身體艱難的背起媽媽，打開門步入雨中。
蘇城看著漸漸消失的身影，關上門。
“老表，你總係介樣幾，還賺什麼錢嘞？
我們早晚都得去撿垃圾渣！要是被垃圾渣中的黑死病毒感染成瘋子，大家就一起撲該吧。”
蘇城眉梢一揚，伸手把沒頭腦關機。
“你玩，不……起……已關機。”
蘇城把修理工具仔細清理了一遍，擺放整齊後，回到遊戲桌前慵懶的坐下，舉起紅色義眼端倪起來。
這破玩意，一天又白乾了。
不過那丫頭畢竟是為了救她的媽媽。
媽媽……
蘇城左眼中閃過一絲回憶。
突然，義眼亮了起來。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義眼瞬間掙脫了他的手，直接鑽入他空洞的右眼中！
“臥槽！”
蘇城被嚇的霍然起身，連忙想要把義眼扣出來。
但他驚駭的發現，無論他怎麼用力，都拔不出來！
“怎麼回事！”
‘呲呲呲……’
這時，義眼瞬間瘋狂而詭異的極速轉動起來，隨後又驟然停下。
猩紅的瞳孔閃爍著幽幽的紅光。
蘇城感覺到從義眼中似乎伸出無數觸手嵌入了他的眼眶，滲入進了大腦！
一陣陣劇烈的刺痛不斷衝擊他的神經，他硬是咬牙忍著。
艸，小丫頭撿了個什麼東西！
‘滴：維度之瞳融合中。’
‘滴：融合完成，當前解鎖文明科技上限等級：第三維度。’
‘滴：開啟維度之瞳後，宿主可以合成升級任何兩件相同的科技產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