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時候,意識浮浮沉沉,雪淵反反複複被疼醒又被疼暈,無人治療,隻能硬生生地扛著,小小的身軀很快就變得滾燙。
迷迷糊糊之間,她感覺自己被什麼人抱著,穿過一條條狹小的暗道,進入一個安靜的空間,耳畔,傳來一人焦急的呼喚:
“淵兒,醒醒。”
“淵兒,淵兒!”
靈魂終於被拖入破敗的身體,雪淵緩緩睜開了雙眼。
眼前已經不是那個讓她感到噩夢的場景,取而代之的是木色天花板,以及四皇子雪崩,以及一直跟隨在雪崩身邊的護衛阿銘。
見雪淵蘇醒,阿銘立刻低聲提醒道:“四殿下,時間不多,長話短說。”
雪淵努力地想要坐起來,雪崩立刻將她壓回床上,迅速解釋著近況:
“淵兒,父皇中毒了,情況很不好,而且當時毒霧散開,現場不少貴族身體受損,已經有四人死亡,這種情況下,現在他們家族的人聯名上書要求處決你,更何況……”
雪淵的喉嚨還是宛如被撕裂一般,她忍著疼痛,嘶啞著聲音道:“四皇兄,大皇兄不對勁,當時他……”
“我知道。”雪崩心疼的看著自己這個狼狽得已經不再像以前那個洋娃娃的妹妹,解釋著:
“小妹,現在父皇昏迷,天鬥皇城是都在雪清河的掌控之下,你的話沒人會聽,還會把你當成瘋子。我一直以為他不會對公主下手,沒想到……”
可是,雪清河是她最依賴信任的哥哥,為什麼……
雪淵的腦子一片混亂,雪崩後麵說的是什麼她已經聽不進去了,身體像風中殘葉般劇烈顫抖,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著,似乎在宣泄這突如其來的背叛帶來的滿腔憤懣。
她稍微動了動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尋了一下自己體內的經脈,本來就脆弱的神色再次布上一層絕望的灰白色。
魂力儘失,武魂破碎,她已然是一個廢人。
屋外傳來士兵跑步的腳步聲,阿銘立刻挪開屋內的櫃子,露出一條地道,低聲提醒:
“小殿下,等陛下蘇醒,一定能查明真相,給你主持公道,隻是現在,我需要先帶你離開天鬥城。”
門外巡邏的士兵似乎聽到了動靜,房門被敲響,領頭的厲聲訓斥著:
“按令搜查,裡麵的都是什麼人!快開門!”
雪淵的眼眶發紅,憤恨地握緊拳頭,指甲幾乎要穿透手心。
雪崩迅速將她的手掰開,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吊墜塞進她手裡,輕輕揉搓著女孩銀白的發絲,即便自己的手心也滿是冷汗,但還是強行對雪淵笑著,安慰道:
“淵兒,不要灰心,四哥在呢。”
“四哥……”
雪淵的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雪崩將她扶起,往她嘴裡塞了一顆能暫時屏蔽痛感的藥丸,然後送了阿銘身邊,神色匆忙,催促道:
“快把她帶走,晚一些天鬥城都要被封鎖了。”
外頭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的士兵已經開始砸門了,巨大的聲響震得整個屋子都在顫動。
“四哥!”
雪淵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阿銘拉入了密道,四周一片漆黑,連帶著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在外。
阿銘低下頭,看著這個不過自己腰際高,卻屢遭生變的小孩,有些不忍,開口:
“小殿下……”
那小女孩眼角還掛著淚珠,可是眼神已經逐漸堅定,她咬咬牙,直接道:
“我們走。”
——————
雪淵跟著阿銘,一直繞到了天鬥城外的樹林。
阿銘重重地鬆了口氣,將雪淵抱在懷裡,低聲道:
“冒犯了,小殿下,星鬥大森林危險,您得跟緊屬下。但進入星鬥大森林,不管雪清河何等通天,他也不能威脅到你了。”
雪淵垂下眼,雖然藥物勉強屏蔽了痛覺,但身體依舊虛弱,她沒忍住咳了兩聲,便有絲絲血跡從嘴角滑落。
阿銘心疼不已,隻能加快衝進森林深處的步伐,可全速衝擊甚至沒有百米,身後數道攻擊落下。
阿銘是敏攻係魂師,迅速轉身躲閃,身體與那幾道攻擊擦過智慧,又隨著慣性再次衝出一段距離,身體穩定以後,他立刻回頭,警惕地質問:
“是誰!”
雪淵也抬起頭,隻見茂密的枝葉之間,一個男人緩緩走出,目光悲憫地看著他們二人,麵露嘲諷,和一臉“我早知你們會逃到這裡”的神色:
“那位大人說的沒錯,少主對你心軟,沒有殺你,日後必成大禍。”
男人冷笑著,看著雪淵蒼白的小臉,身後的魂環,一個一個地接連而出,看得二人的心越來越淒涼。
“無妨,我本來就是替少主處理這些小事才潛伏於此的。”
八個魂環……
雪淵的瞳孔微微收縮。
魂鬥羅!?
天鬥帝國的魂鬥羅都記載在案,這個魂鬥羅,她從未見過,雪清河到底是誰!
難道今日,她的性命真的要斷送在此了嗎?
男人身邊,第五魂環亮起,威壓漸漸升起,他笑容譏諷:
“七公主,對不起了!”
雪淵的內心絕望到了極點,她看向阿銘:
“他既要殺我,你快脫身回去……”
阿銘搖搖頭,堅定的聲音緩緩打斷她的話:
“無人能傷小殿下!”
雪淵渾身一震,人已經被阿銘扔到了十米開外。
男人似乎被阿銘的話語給逗笑了,他一步步向前,挑釁地看著對方,反問:
“哦?你是說,就憑你一個小小的魂帝?”
阿銘伸出手攔住他的腳步,渾身燃起火光,高聲喊道:
“小殿下,逃進森林深處!躲起來!”
“快跑!一定要活下去!”
跑,又是跑!
雪淵捂著胸口,死死地盯著那個追殺他們的男人的臉,等到確認自己永遠不會忘掉他的容貌之後,不帶一點拖延與猶豫,朝層層疊疊的森林衝去。
身後的戰鬥一觸即發,聲音傳來,魂力交鋒產生的風波刮過雪淵的發絲,絕望如影隨形,仿若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洞,四周寒意徹骨,令她呼吸急促而艱難,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隻能發出破碎的嗚咽。
掩蓋痛苦的藥效逐漸消退,胃部也一陣痙攣,似有無數細密的針在狠狠刺入,雪淵的淚水在眼眶中洶湧,與冷風混雜在一起。
天鬥城,雪清河,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堂堂正正地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