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立政殿。
李世民輕輕敲著桌麵,皺眉看著下方的常林,冷聲質問道:“狻猊和麗質還未回來嗎!”
“稟陛下,公主仍在任城王府上,楚王殿下則在盧國公府上用過午膳後,同蜀王殿下出了南城門。”
常林苦笑著彙報著李寬的情況。
這些皇子的動向,百騎司都會及時彙報到他這裡,再由他轉告李世民。
“出城了?”李世民愣了一下,微微閉起雙眸,“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他皺了皺眉,心思沉溺。
先是在李道宗府上留宿,又跑到程咬金府上喝酒,現在更是跑出了長安。
這幾年來,李寬兩次出城,都搞了不小的動作。
以至於,李世民對李寬出城的事情格外敏感,不得不多加思考他的意圖。
半晌,理不通思路的李世民,微微睜眸,麵容浮上一絲嚴肅。
“傳令下去,讓百騎司時刻關注狻猊的動向,若是他想搞什麼幺蛾子,就給朕把他抓回來!”
話落,他又突然想到,好像在吐穀渾之事後。
他也是這麼吩咐的,李寬仍是想跑就跑,視百騎司如同擺設。
嘶頭疼啊
“算了,由他去吧,讓王守規派一隊人馬保護好他們,若事不可為,一切以狻猊和恪兒的安危為重。”
李世民揉了揉太陽穴,擺了擺手道。
他發現,自家這二兒子的想法,讓他越發琢磨不透了。
“老奴遵命。”
常林得命後,苦笑著躬身退了出去。
至此,殿內也就留下了李世民和長孫皇後二人。
見自家丈夫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長孫皇後掩嘴笑了笑,調侃道:“許久未曾見過你這副樣子了,二郎。”
“哎”李世民輕歎了聲,伸手摟住自己的發妻,無奈道:“朕與他起狻猊這個字,便是想讓他平日裡安靜一些。誰知道,這小子淨是喜歡給朕找麻煩。”
“也不知道他這性子隨誰,簡直跟三胡(李元吉)一模一樣。”
眼見李世民苦惱的樣子,長孫皇後美眸含笑,腦袋輕輕倚在他的胸膛上,輕聲道:“三弟自狻猊兒時便對他喜愛有加,時常帶著他玩耍,想來這秉性也是那時養成的吧。”
“也許是吧”
李世民內心幽幽歎了聲,目光看向窗外。
他或許,知道李寬去城南乾什麼了。
五年前,玄武門之變給他貼上了囚父弑兄的惡名,而這個誤會,他已經扛了整整五年,就連自己的父親,見到自己也像是見了仇人一樣。
當年,他和大哥李建成勢同水火,必然有一個會下台,成為失敗者。
而失敗的下場,便是全家儘誅。
那時整個秦王府,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長孫皇後隨身攜帶著劇毒,一旦李世民兵敗,便服毒自儘,隨他而去。
原本的李世民,已經預想了無數個最壞的結果。
直至,玄武門前夕,李寬找上了他
回想著過往的種種,李世民眸中浮現一抹苦澀,又隱含了一絲慶幸,用僅有他和長孫皇後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呢喃道:
“得子如此乃朕之幸甚啊”
……
午後,城南,李家村。
吩咐了李元吉去找人之後,李建成回到了他那個太師椅上,再次躺了下來。
一杯清茶,一束陽光。
他已經漸漸迷上了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嘖嘖,這般悠哉,怪不得那小子常說喜歡這種生活,當真是妙極。”
李建成搖晃著身下的太師椅,嘴角含笑,微微閉眸捏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砰!”
“噗——”
再一次,李建成入口的清茶,還未來得及細品,就猛地噴了出去。
入目,紅木大門被李寬從外一腳踹開。
“哈哈哈!大伯,你我共襄盛舉啊!”
李寬呲著個大牙,笑嘻嘻的朝李建成所在的方向走去,而後者則看著他搖搖欲墜的大門,嘴角不停地抽搐。
如出一轍!如出一轍!
這小子,跟老三叫門的方式簡直一模一樣!
嗯
下次換個純鐵的,我讓你們可勁踹
心中幽幽的想了片刻,李建成的目光,才落在已經走到他近前的李寬身上,皺眉道:
“你小子來乾嘛?我這裡可沒預備你的晚膳。”
“嘿嘿嘿,大伯這是什麼話,侄兒就是來看看你過的好不好,吃的飽不飽,身上穿的少不少。”
李寬絲毫不介意對方的嫌棄,搓著手笑嗬嗬的道。
對此,李建成冷笑了一聲,臉色平淡的細數道:“上次你來看我,順走了我一對價值四百貫的龍紋玉佩。上上次,你向我借了二百貫,至今未還。”
“上上上次,你將你三叔的紫荊劍賣給了當鋪,他找到了現在。還有上上上上次”
李建成一一細數著。
每說一次,李寬就捂著胸口身體低了一些,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不不要再說了”
他艱難的說道。
見此,李建成終於緩緩停下,眼神譏諷且平淡的俯視著李寬。
像是在告訴對方。
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屬性,以為我不知道嗎。
“行了!大郎,狻猊好不容易來一趟,一些凡俗財物,你又與他計較什麼。”
恰在二人之間的爭鬥,將要以李建成完勝結束時。
鄭觀音略帶埋怨的聲音響起,在她身旁,還牽著一個舉著書看的小蘿莉。
在訓斥了自己丈夫之後,鄭觀音美眸眯起笑容,在李寬腦袋上揉了揉,輕聲道:“狻猊彆聽你大伯胡說,這裡也是你的家。碗筷和房間,伯母一直都替你準備著呢。”
“嗯,謝謝大伯母。”
李寬回過神,呲牙笑著點了點頭。
目光回落,他看向了跟在鄭觀音身側的小丫頭,俯下身笑著道:“小婉順,想哥哥了沒有?”
正在看書的小丫頭聽到聲音,抬眸看了李寬一眼,淡淡道:“嗯,想了。”
“……”
還真是平淡又懇切的回答。
看著話落之後,又繼續看起了書的李婉順。
李寬無奈的輕撫著額頭。
自家這個堂妹,小時候還是很可愛的,自從長歌姐失蹤之後,她就變得不喜歡與人接觸了。
得想想辦法啊。
李寬心想著,但現在時機不對,他便先將此事拋在了腦後。
由此,李寬又和鄭觀音交談了一會兒。
對方也是注意到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李恪。
鄭觀音柳眉微皺了皺,想了片刻才想起來,笑著道:
“這是恪兒吧?沒想到數年不見,已經長這麼大了,伯母都快不敢認了。”
“啊?啊!是,大伯母。”
李恪被對方的搭話驚醒,急忙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自從見到李建成的那一刻,整個腦子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大伯不是已經被自家父皇給殺了嗎?
那現在站他眼前的這人是誰?
鬼魂?怨靈?還是來自遙遠某星球的藍精靈?
呃,好像混進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李格晃了晃腦袋,揉了幾次眼,終於明白這不是幻覺。
那豈不是說,二哥瞞著他和父皇,救下大伯一家?!
這若是被世人知道,怕是會出大事啊!
恰在他沉默間。
一隻手猛地就拍在他的後腦勺上。
疼痛感瞬間驚醒了李恪,他扭頭幽怨的看向李寬。
“看什麼看,大伯母送你見麵禮呢,還不快收下。”
李寬努了努嘴,不忿說道。
李恪聞聲,愣了一下,才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見鄭觀音果然正舉著一枚雕刻有飛鳳的翡翠。
看質地,大概也值百餘貫的樣子。
“謝謝謝”
李恪回過神,急忙躬腰致謝。
“嗬嗬,不必,那你們叔侄聊,妾身去準備晚膳。”
見李恪收下後,鄭觀音方才笑了笑,牽著小蘿莉朝後院走去。
而一側一直注意著這一幕的李寬,目光有些羨慕的看著李恪手裡的那枚玉佩。
哎價值一百貫呢這要是給他的該多好
自從被便宜老爹沒收了財產後,他現在出門隻能靠蹭飯,窮的苦茶子都要漏風了。
隱晦的搖了搖頭。
李寬不再多想,他還不至於沒譜到,跟自己的弟弟搶東西。
當然,其他的另提。
借不借看實力,還不還看天意。
而一直默默讀著書的小丫頭,跟著自己母親離去時,恰巧回頭,注意到了李寬那副異樣的眼神。
隨之,她靈動的眸子閃了閃,又默默沉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