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了呂稚的具體患病原因後,劉邦的想法隻有一個。
不惜一切代價,醫治呂稚!
他伸出蒲扇大手,握住了陸煊的小手,麵容上帶著懇求和期盼:“陸君,不知皇後具體患的到底是何病?又需要怎樣救治?”
陸煊並未立刻回答,他感受著季叔的手握住了自己,那厚厚的老繭磨的他手微痛。
不一般。
這位季叔不一般。
這滿手的繭子,要麼是乾苦累活磨出來的,要麼是常年廝殺練出來的。
不過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他略微思索,沉聲道:
“根據我們後世史料記載,皇後所患疾病為‘積勞成疾,氣血不足,病情已經浸入五臟六腑,無法治愈,隻能靜養’。”
“後世現代醫學角度推測,可能是諸多疾病纏身共同導致,皇後作為開國初代皇後,跟隨陛下打天下以及王朝建立初期,曆經諸多艱難困苦,長期的勞累、生活的奔波以及精神的高度緊張,可能使身體長期處於應激狀態,引發慢性消耗性疾病,如肺結核,在古代被稱為“癆病”,是一種常見的慢性傳染病,長期患病會導致身體虛弱、消瘦、乏力等症狀,與皇後“積勞成疾”“氣血不足”的描述有一定相符之處。”
“然後就是心腦血管疾病,皇後操心後宮諸多事務,身心壓力巨大,容易導致血壓升高、心臟負擔加重等問題;若長期處於這種高壓狀態,可能引發心腦血管疾病,如冠心病、腦卒中等;這些疾病在發作時會對身體造成嚴重損害,且在古代醫療條件下難以有效治療,一旦病情發展到一定程度,便會危及生命。”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自身免疫性疾病,長期的勞累和精神壓力可能導致身體免疫係統出現異常,引發自身免疫性疾病,如紅斑狼瘡等;這類疾病會使身體產生自身抗體,攻擊自身組織和器官,導致多係統受損,出現疲勞、發熱、關節疼痛、皮膚紅斑等症狀,與皇後身體虛弱、病情複雜的狀況相符。”
陸煊知曉,他所說的具體病症名字,季叔等人聽不懂,他隻是在講述,為了證明自己確確實實是後世人,並且掌握著先進的醫療手段,這樣才能體現出他的作用。
才能夠讓他完成心中的想法,進入到大明權力中心,見到那位朱皇帝。
其實說了這麼多,也是自我總結而已,然後才會按照古代的方式醫治。
思索良久,陸煊讓季叔和房叔準備筆墨。
“兩位應該識字吧,我邊寫,兩位邊記。”陸煊道。
“好。”張良早已經準備妥當了,拿出麻紙,然後輕輕的自己研磨。
隻聽得陸煊緩聲道:
“首先,當望聞問切以察病源。”
“觀皇後之麵色,若麵色萎黃無華,或蒼白少澤,乃氣血虧虛之象;察體態,若身形倦怠、行動遲緩,或有虛浮之征,亦為臟腑不健之兆;詳審舌象,舌淡苔白,或邊有齒痕,可斷其脾胃虛弱、運化無力。”
“既明病源,當依症擬方調治;施八珍湯化裁以補氣養血、健脾和胃,方用黨參、白術、茯苓、炙甘草、當歸、川芎、白芍、熟地黃諸藥,依皇後之體況斟酌藥量,加乾薑、附子以溫中散寒;若心神不寧者,添酸棗仁、柏子仁以寧心安神;入枸杞子、菟絲子以滋補肝腎。”
“煎藥之法,亦需精究,水浸諸藥,慢火煎熬,取其汁溫服,日進二劑,早晚分服,以徐徐培補正氣、調和臟腑。調攝之法,亦不可忽。”
“於飲食一端,當遵食養之則。宜進糜粥、爛飯,配以雞子、魚肉、羊肉等物,皆細細烹製,使其易於消化,兼食蔬果,如山藥、紅棗、菠菜、蘋果之屬,以補氣血、滋脾胃。然亦需視皇後脾胃之納化,適可而止,切不可過食肥甘厚味、生冷硬物,以免重傷脾胃。於起居之間,當保寢室溫暖乾爽、靜謐無擾,使皇後得安臥養神。日落後早息,日出後緩起,以合陰陽之道。可令宮娥輕捶腰背、按摩四肢,以通經絡、暢氣血”
陸煊說了很多很多。
但實際上,這並非是徹底醫治馬皇後的方法。
他現在不確定,到底是洪武幾年了,自然也不清楚馬皇後還剩下多少時日。
所以目前他給出的治療方案,旨在調養馬皇後的身體,延長其壽命,若是馬皇後就剩下幾個月的壽命了,這套方案起碼還能讓馬皇後活個半年。
想要徹底醫治馬皇後,他必須親自見到其本人才行。
哪有隔著數千裡距離,他隨便給出個藥方,就能將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的疾病給醫療成功?
暫且延緩馬皇後性命,三個月後他重見光明,估計這三個月時間所做的部署也差不多了,也該見到馬皇後了,那個時候再徹底治療。
張良筆蹭蹭蹭的記著,格外忙碌,劉邦也一點也不敢馬虎,仔細的聽著。
良久後,張良記錄完畢,劉邦這才緩聲道:“此事重大,若是陸君所言為真,我等當可獲得榮華富貴。”
“我立刻派人,前往中原京城。”
陸煊聞言心中不由一喜,好好好,事情的第一步已經順利展開了,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馬皇後身體的問題,早已經顯露,所以無論現在是洪武幾年,朱元璋知曉這件事情,都必然重視。
然後就會恭恭敬敬的派人來把他請到京城去!
“對了,大約多久能送到中原京師?多久能得到準確消息?”陸煊問道。
劉邦語氣一滯,看了張良一眼,張良沒有絲毫猶豫,道:“一來一回,想必需要半年之久,畢竟路途遙遠。”
“但我想,陸君既然是後世人,若是能提出些許對王朝有用的建議,皇帝陛下或許能更加重視陸君,到時候陸君到京師的時間也能快些。”
半年?
陸煊心中微頓,他並不想等待半年,說實話目前這裡是遠東地區,他不確定到底是否存在危險。
在他看來,隻有到了京師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畢竟他是一個後世人,在老朱眼中就是個寶貝,前世看的小說中穿越者都被皇帝們供起來,他不求這些,就讓老朱養他就行了。
早去一天,早享一天福啊。
也能遠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到時候一定要將這幾個恩人接走。
“提出對王朝有用的建議”陸煊聽著房叔的這句話,忍不住點頭。
說的有道理。
得讓老朱知道,遠東地區有個不得了的人才行。
才能更快的來接他。
“有用的建議,我這裡倒是不少,可關鍵的是我現在不確定是哪一年。”
“每一年,該提出的建議也是不同的。”
陸煊道。
大明王朝初期問題很多,比如藩王問題最為嚴重,而想解決藩王問題無疑是這個時候最好了。
現在也不知道,是哪一年,藩王們是否成了一定的氣候。
要是藩王已經有一定的實力了,再加上朱元璋寵溺子嗣的性格,他就有些不適合在信件中提出這個問題了。
不然很有可能還沒有見到朱元璋,自己就被暗殺掉了。
劉邦和張良聽了陸煊的話,對視一眼。
現在是哪一年?
漢朝剛剛建立的第一年。
要不要直接和陸煊說清楚?
“陸君,你該敷藥了,我們出去給你取藥。”想了一下,張良道,然後又拉著劉邦風風火火的離開屋子。
“子房,你這是?”
屋子外,較遠處,劉邦注視著張良,隻感覺莫名其妙,明明他們可以直接詢問陸煊各種建議了,為何現在張良將他拉了出來?
“陛下。”張良語氣微重道:“方才陛下詢問皇後病情,已經讓陸煊越發確認,他就身處於漢朝之內了。”
“不過現在還好,或許未來也有王朝,也發生了這種開國皇後患病,崩於帝者前之事呢?”
“但,我們接下來詢問,要務必再度謹慎些,千萬不可直接承認,身處於漢朝。”
張良心中充滿著擔憂,目前的處境其實讓他們感覺怪麻煩的。
不能讓陸煊確定,身處於漢朝。
但還要請教陸煊,該如何救治皇後呂雉。
同時還要詢問國策,三個月的時間搜集各種問題未必那麼全麵,所以接下來詢問的問題很有可能會讓陸煊下意識的認為,就是漢朝的問題。
他們仿佛駕駛一葉孤舟踏在波濤洶湧的海浪中,每一句話說出來之前都要仔細的想一想。
難死了!
“朕聽留候的。”張良這麼一說,劉邦也確實反應了過來,可能是因為陸煊指出了皇後呂稚患病,並給出了治療方法,這才讓他感到和陸煊親近,因此少了許多防備。
張良提醒後,他猛然清醒。
不可和陸煊過度親近。
這是個危險人物。
掌握先知先覺信息的後世人,太可怕了。
必須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兩人就在這裡互相安慰了一番,各自對了對話,確保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決口不承認現在就是漢朝,這才再次進了屋子裡。
張良給陸煊敷藥。
陸煊已經感到麻木了,敷吧,敷吧,反正在失明的日子裡麵,有人能陪著他就好。
不然,太難熬了。
“陸君,我方才出去取藥的時候,順便打聽了一番,倒是不清楚現在王朝是哪一年了。”
“不過,我倒是聽說,王朝初建不久,陛下對於改善民生,很關注啊,是否有改善民生的好方法?”
張良詢問,陸煊這邊思緒湧動,就在這時,劉邦忽然問道:“我也詢問了一些人,聽說了些事情。”
“目前中原王朝那邊剛剛建立,很多功臣似乎倚仗自身功勳,目無法度啊,甚至還有人不尊王令、蠢蠢欲動準備謀反。陸君,這種事情是否有好的建議,我覺得若是你能給出一套合理的方法,皇帝那邊應該會很重視。”
張良想的是民生,誠然,劉邦身為大漢帝王,想的也是這些,可目前這個時期他更在乎的是手底下的異姓王。
這些人暗自招兵買馬,胡作非為。
根本不將他的天子號令放在眼中。
謀反,是遲早的事情。
而這些人中,韓信的威脅最大,他最擔心的就是各地諸侯王同時謀反,猶如當初的項羽那般與整個天下為敵。
發生這種事情的話,恐怕他都會感到絕望。
陸煊聽了兩人的話,心中一抖。
改善民生這件事情,他記在心裡了,這倒是容易。
可功臣目無法度,讓他想起了耳熟能詳的一件事情。
朱元璋大肆清理開國功臣!
比如,韓國公李善長!
難道說,目前明朝已經到了‘胡惟庸案’這個進度了麼?
看似後世上網絡上總說,胡惟庸是因為太能活了,被朱元璋清理。
如:兩千年前,司馬懿在洛水河畔,朝天開出了一槍,擦過李靖的頭皮,正中李善長的眉心。
實則,李善長某些方麵確實做的太過分了,真真正正的做到了目無法度的地步。
曆史上,李善長可謂是獨斷專行。
如朱元璋生病讓他代理政務期間,他遇事不請示朱元璋,直接自作主張,甚至在朱元璋生病半個月不能上朝時,也未去探望,還阻攔兒子李祺去探望,其兒子李祺娶了朱元璋女兒臨安公主後,也和他一樣對朱元璋的病置若罔聞,這種對皇帝病情的漠視和擅權行為,無疑是對皇權的一種挑釁,而李善長作為淮西集團的領袖,大力提拔和任用淮西人士,形成了龐大的勢力集團,這又對皇權造成了一定的威脅。
胡惟庸就是他大力舉薦的。
後來胡惟庸成為丞相,兩人關係密切,在朝廷中互相扶持,黨同伐異,嚴重破壞了朝廷的政治平衡和正常秩序。
李善長之所以被清算,胡惟庸付出了不少功勞,洪武年間胡惟庸意圖謀反,曾多次拉攏李善長,李善長雖未明確答應,但也未向朱元璋告發,甚至在胡惟庸告知其謀反計劃並許以淮西王的承諾時,他也隻是說自己老了,讓胡惟庸好自為之,這種知情不報的行為在朱元璋看來是一種背叛,嚴重違背了為臣之道。
最嚴重的事情,就是李善長私自調兵了。
李善長告老還鄉後,為了修自家的宅院,竟然向武將湯和借兵三百人,在封建王朝,私自調用軍隊是嚴重的違法行為,這一行為觸動了朱元璋的敏感神經,也讓朱元璋對他的忠誠度和動機產生了更深的懷疑。
今天能調三百,明天是不是就能調三千,後天是不是就能調三萬了?
今天修自家宅院,明天是不是就修自家皇宮了?
除此之外,李善長惹怒朱元璋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親信丁斌因犯法被朱元璋流放,李善長卻上書為其求情,此舉引發朱元璋不滿,後經審問丁斌,引出了李善長之弟李存義與胡惟庸合謀謀反的罪行,進一步將李善長卷入其中;藍玉北征時,在捕魚兒海抓到胡惟庸通敵的奸細封績,李善長不但知道此事,還將其隱匿不報。
李善長的種種行為,已經根本性的觸怒了朱元璋的底線。
思索至此,陸煊緩聲道:“王朝初建,確實有很多勳貴目無法度,藐視王法。”
“甚至,有人包含謀反之心。”
“先不提勳貴們的問題,單說謀反之事,當今中原王朝那邊,由於王朝初建,皇帝必然忌憚開國元勳謀反。”
“根據後世的記載,確實有一人深藏謀反之心,並且這個人不但是開國元勳,而且屢立功勞,具有恐怖的聲望。”
陸煊所說的,就是李善長!
既然根據他的猜測,目前朱元璋已經準備對李善長動手了,那麼他就參與進來,幫助朱元璋做出一些有利的安排。
劉邦和張良聽了陸煊的話,心神皆隨之微顫。
果然!
他們的擔心是對的!
韓信,真的有謀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