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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探看絕彆麵,廟前頌平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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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德旺一上酒桌,便叮囑一般地說:“都抓點緊呢,一會讓先生看看,吃完飯是不是該開光了,整完了再報一次廟,也該出了。”

於先生點頭說:“差不多了。”其實不用程德旺叮囑,眾人有誰能在酒桌上拉長談的道理,尤其是楊自厚,原來就有些懼怕“成大王”在村裡的威名,前兩天又讓人家率領程家人馬親自打上門來,至今他還心有餘悸,看見程德旺他就有些打怵,今天坐在同一桌吃飯,他更是發毛,草草周了一口酒,扒拉了一口飯,便灰溜溜地下了地。

眾人也接二連三地陸續下桌。於先生從炕上下來,鄭重其事地說:“開光吧,自己親人不算,其餘的猴虎雞蛇避讓。”屋內戴孝之人哭泣聲漸起,於先生又勸說:“看看最後一眼,儘量彆哭,哭眼淚彆掉棺材裡。”一旁邢衝的姐妹和德雲媳婦,楊明英、明蘭越發的哭聲大了起來。楊飛龍見狀也雙眼朦朧,勸說著:“哭時候加點小心,眼淚彆掉棺材裡。聽先生的話。”於是眾親眷來到外麵,於先生叫人將棺材蓋欠開一半,鄉裡們上來六七個青壯之人,呼喊著一起用力,一旁程海在喝令:“慢點,慢點——”。那棺材蓋穩穩地被移開半邊。於先生對聲旁邢衝親眷說:“來吧,快點看看逝者最後一眼!”

女眷們捂著嘴失聲不已,又不敢掉下眼淚了,不知此是何等悲哀?這時於先生親手將昨天準備好的五穀糧小心地灑向邢衝的身體四周,寄寓死後逝者衣食無憂。接著邢德運雙手擎著準備好的一碗淨水來到棺材前,於先生先朗聲誦上一句:“紅塵煩苦莫留連,早登極樂伴佛前。”遂教邢德運以新棉花球蘸了蘸碗中淨水,輕拭了一下邢衝雙眼,於先生便教邢德運說:“開眼光亮堂堂。黃泉路上不迷茫。”邢德運口中便說:“爹呀,開眼光亮堂堂,西天路上不迷茫。”接著於先生又讓邢德運用棉花球繼續蘸水,拭了拭邢衝的耳朵,教邢德運說:“開耳光,聽八方,佳音傳來喜滿堂。”邢德運隨後照說。

在於先生的教引之下,邢德運依次為父親邢衝開了開了鼻口心手腳之光,每開一光皆念著祝福來世吉祥如意之詞,開光禮畢,眾人將棺槨小心合上。四周哭聲一片。邢德運將開光用的鏡子和水碗在地上一並摔碎,按照男左女右的慣例,跪在棺材左邊,隻見這會兒做棺材的張木匠手中拎著斧子,拿著準備好的釘子來到棺材前麵。於先生對跪拜的眾人道:“喚逝者東躲釘。”親眷們便喚對邢衝的稱呼,悲淒不已。接著看張木匠舉起斧頭將釘子釘入棺材西麵。待眾人喚邢衝西躲釘時,張木匠將釘子釘入棺材東麵。隨著張木匠的幾聲釘釘子聲結束,預示著棺材裡的邢衝即將永久的告彆楊家莊。

殮禮的下一項是長子扛著門口的碎頭紙帶著帶孝的親眷們在屋中轉上一圈,在屋內每人拿一根香點燃,在複來到棺材前,圍著棺材左繞三圈右繞三圈,喚著對邢衝的稱謂,說:“上瑤池路。”一行戴孝的親眷們如長蛇一般圍著棺材聲聲默哀著。這一時程德旺和父親程海早提前教人準備好了抬棺材用的粗繩索與杠子。最重要的是在程德旺的大聲張羅下,抬棺槨的十六個青壯漢都已就緒,隨時準備上任。其實那時節的楊家莊的人們多熱情樸實,亦不乏主動自覺請纓之人,而受指使之人為多,亦不乏少數幾個拈輕怕重之輩,而楊自厚他不敢上前的原因則是怕不知何時在棺材裡的邢衝姐夫會忽地從棺材裡麵坐將起來,朝自己吐上一口,那時自家受了這死人的殃氣一病不起,抱恙而終,那是他的大不願。

程海正在院子中張羅著,這會兒見去夢香裡送飯的明國和明章拿著空飯盆跑將回來,程德旺迎住忙問道:“咋樣了,他們那邊墓地挖好了嗎?”明章回答:“我老叔說:‘基本上差不多了,隨時準備出靈。’”程德旺聽了對明國和明章說:“你們哥倆吃沒吃早上飯呢?沒吃上屋整點飯自己吃去。”明國和明章哥倆個相互看了看,大概是很少在邢衝這細儉人家吃飯的緣故,兩個人靦腆地向屋內走去。程德旺又大方地叮囑了一句:“自己找飯吃一口得了,現在都忙沒人照顧你們哥倆。”

程海一聽忙對於先生說:“行了,墓地差不多已經挖好了,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報完廟出靈正好,快到八點了都。”於先生看了看太陽,已然要日上三竿,點頭說:“差不多了,往墳地抬還得走一陣呢,你們這墳地還行,離屯子不算太遠。”於先生接著又歎說:“墓地挖得挺快呀,快挖完了?”程海信心滿滿底讚譽道:“那你尋思啥呢,邢衝這幾個小舅子乾起活來像一般人呢?彆說去四個人換班挖,飛虎和飛彪這哥倆使上勁一個點就能挖完呢!”於先生也讚歎說:“我早看出來了,人家這哥倆那體格多好!”

於是棺材繞了三周,在陰陽師於先生的帶領下,邢衝扛著碎紙在前頭走,後麵帶孝之人跟隨著,一邊有楊氏兄弟抬起了白馬後麵走,張宇陽家大兒金東與二弟金南抬著香案桌,跟著父親身後同行。

不多時就來到村子西南的土地廟,一行人依舊如前番一樣,圍著小廟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口中念著對邢衝的稱謂,又曰:“渴了喝水,餓了吃米。”禮畢將手中香規整地放於小廟前。眾人皆跪於那匹高大的白馬一側,於先生則昂首挺胸高頌祭喪表文曰: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某年某月某日,奈何竟成錦繡市煙雨縣春風鎮楊家村邢衝祭日。      斯時,兒孫悲由心生,肝腸寸斷。親朋神智昏厥,淚雨滂沱。

青山悠悠水長流,故人音容還依舊。念往昔:萬端辛勞,不儘慈父洪恩,含辛茹苦,難了如山大 愛。怎堪忘:孤燈寒夜,縫補叮嚀;枕畔床前,拍胸哄睡。人生路上,持厚德以向前;坎坷途中,秉 自強以奮進。誰料一布衣之身,授人以君子之道。一耕塵之體,傳子以聖德之行。每每念此,痛追昨日,親示愛而子未睬;思今朝,子欲孝而親不待。悲哉,哀哉,前塵風雨促成終疾,來世悲歡再無留戀。故  人退泥靴而登仙履,辭人寰而上蓮台

一席表述,周邊跪拜的戴孝人中雖讀書者沒有幾個,但懵懂之時對那表文中個彆話語卻也有感觸。唯楊自化較高,讀完了初中,遺憾的是沒有參加高考,聽了這祭文感觸最為深刻的便是他。雖那祭文基本上已被於先生在每一個葬禮上一律通用,隻不過針對不同人群自家略加修改,開篇處慣用的誇張之詞,但孤燈寒夜、枕畔窗前、之句卻滿含真情地震動人的心扉,那句親示愛而子未睬,子欲孝而親不待的提醒,怎不叫人豁然反思醒悟,父母之恩為人子者,誰人以赤子之心回報?哪個真正做到了孝敬兒孫?

一時楊自樂不覺得雙眼有些模糊,耳畔隻聽得於先生後麵複將那成套的誇大的頌德之詞加在姐夫身上道來,最後隻聽得其言:白馬白馬快奔波,送君西天伴佛陀。某年某月某日特此表文。又令邢德運站在板凳上,向西南邊指邊喚:“爹!走西南大路。”連呼三聲,下得板凳來,於先生便令將白馬與邢衝生前的衣物及邢德運所扛的碎紙,一些紙錢,桌案上的祭奠之物品,一並丟入火堆。

瞬息間火光大起,紙灰飛天,青煙嫋嫋,那白馬早化為烏有。一行人對著送邢衝升天的火堆;連磕三個頭,起身形回走,喇叭聲伴著紙灰又起,哭聲連成一片。此時的喇叭聲和哭聲無疑是人世間最悲哀的組合,傳蕩在天空中,萬物齊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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