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微亮。
寒風沿著窗戶縫溜進屋。
曲沾衣抖掉困意，把睡夢中的許辛齊薅起來。
“彆睡了，趕緊起床。”
聽到是姐姐的聲音，許辛齊揉著眼困頓地坐起來，嗓子帶著未睡醒的喑啞，“怎麼了姐姐？”
曲沾衣看他一副未睡醒的軟萌模樣，壞笑著把他的臉蛋揉麵團似的使勁搓了搓。
“姐帶你去撿樣好東西！”
許辛齊被她一番折騰，腦子有點懵懵地問：“撿什麼呀？”
曲沾衣把事先編好的理由告訴他。
“昨天我在凹坪子溝看到一群野鴨，可惜隻抓到一隻。臨走時我挖了陷阱，今天應該能多抓幾隻。”
許辛齊一聽，眼睛刷的亮了，意識瞬間清醒。
他一骨碌爬起來套上衣服，滿臉興奮道：“姐姐我準備好了，咱們快走吧。”
曲沾衣看他隻穿了件短袖，提醒道：“把外套也穿上。”
“不用，我不怕冷。”許辛齊挺直小身板，試圖證明自己的‘強壯’。
“隨你。”曲沾衣瞥了眼他那小雞仔般瘦弱的身軀，聲音沒有多少感情道。
許辛齊看出姐姐眼裡的嫌棄，麵上有些尷尬，但到底還是乖乖拿起當枕頭用的外衣穿好。
初冬的草地上，覆了一層厚厚的霜。
人踏過，留下一串東倒西歪的泥印。
許辛齊走在前麵，褲腳被寒霜打濕。
曲沾衣走在後麵，一步一腳，踩著許辛齊留下的腳印。
兩人很快來到凹坪子溝。
許辛齊停下腳，回過頭來問：“姐姐你設的陷阱在哪兒？”
曲沾衣指著山溝底下的一片火棘。
“最右邊那顆紅子刺看到沒？我挖的坑就在那，你下去看裡麵有沒有野貨。”
許辛齊點點頭，內心有點緊張，更多的則是期待，還有不斷高漲的熱情。
很快他就來到姐姐說的坑洞邊，見洞口上蓋了一個竹簍，他湊近兩步往竹簍下看。
下一秒，他驚得猛吸一大口氣，擔心驚動到坑裡的野鴨，他儘量放緩呼吸，輕輕吐出憋在胸腔裡的氣。
許辛齊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得有點暈，好在他還沒有失去理智，僅用了幾秒的時間就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
在確認這些野鴨逃不出坑洞後，他朝著斜坡上的少女高呼。
“姐姐你快來看！這裡足足有十五隻野鴨！”
“十五隻？”
曲沾衣一愣，腦袋上頂著個大大的問號。
‘她昨晚不是隻扔了九隻鴨到那個坑裡嗎？話說，那個坑也不是她挖的，她隻是恰好看到，就用了。’
取下麻袋和繩子。
曲沾衣心安理得的把另外六隻野鴨一起綁了。
許辛齊拿八隻，她拿七隻。
兩人心滿意足。
回到家。
太陽正好冒頭。
曲沾衣沒有養鴨子的閒情，繞這麼一大圈，隻是為了讓它們合理的出現，然後賣掉換錢。
許辛齊有點舍不得，他想留下兩隻養，這樣就可以吃到鴨蛋。
然後讓蛋生鴨，鴨生蛋……子子孫孫無窮儘……
“你這是小屁孩的想法。”曲沾衣無情的打破他的美好幻想，發出靈魂三連問。
“第一，你有時間嗎？”
許辛齊搖頭。
他今年剛讀初一，要上晚自習。
“第二，家裡有多餘的糧食嗎？”
許辛齊搖頭。
父親去世時，他和姐姐還很小，家裡的五畝旱地隻能租出去。租金是每年每畝地收成的五分之一，但那點少得可憐的糧食，連果腹都難以維持。
“第三，你知道怎麼飼養野鴨嗎？”
許辛齊垂下腦袋，熱情被澆滅了，理智逐漸回升。
“野鴨會飛，我留不住。賣了，錢裝兜裡，心裡踏實。”
“你能明白就好。”曲沾衣提起麻袋，看小孩情緒不高，有點頭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鎮上？”
見姐姐眉頭緊皺，一臉擔憂的樣子。
許辛齊內心有些自責，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考慮事情應該更加全麵才是。
尤其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人，他必須有擔當才行。
“當然要。”
小孩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完全不知道許辛齊想法的曲沾衣，隻覺得養娃真的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
趕到鵲落鎮，已臨近中午。
曲沾衣和許辛齊一人拎一個麻袋，在菜市場找了個位置打開麻袋，等買家上門。
兩人均是第一次賣東西，根本不知道流程怎麼走。
兩個小時過去，一隻鴨子也沒賣出去。
倒是旁邊賣菜的大媽，晚他們一個小時來，但那張小推車上的菜沒多大會兒就賣掉大半。
曲沾衣注意到菜市口路過的每一個人，這個大媽都會主動搭話。
“帥哥買菜嗎？這個菜是我家自己種的，沒有打農藥，純天然新鮮得很。”
“大爺買菜啊，您看看我這個，比那些租攤賣的還便宜。”
“美女買菜不？要吃點什麼？萵筍吃不吃？大蒜、辣椒、番茄、花菜、包菜、生菜、黃瓜……你看下需要什麼？”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停下腳，視線在她的小推車上掃了一遍，開口道：“我買幾根黃瓜。”
大媽趕緊扯下一個塑料袋，邊遞過去邊誇道：“美女你太有眼光了！我家的黃瓜是最好吃的。
有個人跟我買了好幾回，說是我家的黃瓜又脆又甜，還有這些菜，都是我自己種的。保證純天然無農藥無公害……”
女孩挑著黃瓜，給了一句中肯的評價，“確實，長短粗細都恰到好處，應該很好用。”
大媽見狀，更加賣力的向她推銷起其它菜。
“蔥要不要來一點？這個芫荽剛從地裡拔的，帶土，很新鮮的。美女，涼拌黃瓜最好吃了。”
女孩搖搖頭，“不用了，我隻要黃瓜。”
大媽笑嗬嗬說著好，給黃瓜上了稱，見女孩付了錢離去。
她拿起塑料瓶往菜上使勁噴著水，“帥哥美女買菜了，剛摘的新鮮蔬菜……”
曲沾衣合上微微張開的嘴：“……”
上輩子打打殺殺，這輩子上學帶娃，第一次切實體驗到人間的煙火，就被大媽狠狠上了一課。
許辛齊：“！”
我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