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菊花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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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許辛齊就要得手,曲沾衣平靜無波的臉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她手指輕攏慢撚間,撥弦般輕彈開許辛齊的手,接著反抄過他手中斷枝,再精準插入張萬慶的兩股之間。

整個過程不過兩三秒,許辛齊甚至都沒感覺出手中的斷枝被順走。

直到張萬慶被突如其來的錐菊之痛驚醒,張嘴嗷了一嗓子,又被曲沾衣一腳踹暈後,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許辛齊這下是真的傻了,像丟了魂似的,雙手還保持著握住斷枝往下刺的動作。

曲沾衣仰頭望天,灰黑色的穹宇吊著輪半死不活的殘月,她低喃了一句。

“今晚要是下點雨就好了。”

耳邊傳來柔柔低語,許辛齊驀地被驚回神,慌忙去尋找姐姐的身影,眼角餘光瞥到張萬慶的慘狀。

不禁菊花一緊,雙腿自覺並攏。

他目光晦澀地偷瞄了曲沾衣一眼,內心正遭受著億點點震撼。

……

殘菊。

枯葉。

冬天如約而至。

“回家吧。”曲沾衣對許辛齊又重複了一遍。

“好。”

許辛齊乖乖回應,小尾巴一樣墜在她身後。

兩人慢慢往家走。

離開窮壽山,拐過鷹鳴澗,繞過青岡林,便看到被群山重重包圍的岩腳村。

村子裡隻有二十三戶人家,以漢人為主,稀疏分布於山腰。

在岩腳村西北方兩公裡外,靠近山頂的地方是苗寨。東北方更遠一些的地方,則是彝族的寨子。

三個村子呈三角狀,互為掎角。

早些年,幾個村落間紛爭不斷,打死人事件時常發生。

之後隨著國家的條例製度逐步完善,村民們才逐漸收斂野性。

現在偶爾有點小摩擦,各方之間會學著講文明,不像以前,一言不合,幾個村子直接提刀開乾。

總體來說,目前幾個村落的相處,是比較和諧的。

曲沾衣和許辛齊一路無話,兩人很快走到岩腳村,還未走近村口,遠遠便看到一塊約有兩米高的石碑,醒目地立在村口左側。

此時,石碑底座旁,兩隻野狗正在進行動物最原始的繁殖行為。

曲沾衣的視線一下子被吸引,她“咦”地一聲,指著上麵那隻勤奮耕耘的雜毛狼狗,轉頭問許辛齊。

“它在做什麼?”

知道姐姐這是明知故問,許辛齊刷地彆開臉,語氣不自然道:“不知道。”

曲沾衣“咯咯”笑了兩聲,撿起一塊石頭,十分缺德地朝兩隻狗砸去。

受到驚嚇的兩隻狗,撒開腿一隻朝東,一隻朝西,正要急急逃走,卻因不可抗力因素,慘叫著在原地打轉。

見此,曲沾衣絲毫不覺得愧疚,反而誇自己,“我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缺德鬼呀!”

許辛齊沉默不語,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低著頭走進村子。

曲沾衣自覺無趣,聳聳肩,抬腳越過石碑時,下意識探頭去看上麵刻的字。

石碑上隱約可辨“長壽崖”三個斧鑿大字,其餘字跡因長年累月的風蝕,已變得模糊難辨。

長壽崖?

為什麼不是村?

這裡以前不叫岩腳村嗎?

曲沾衣心底不禁疑惑,“長壽崖”這三個字為何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不是來自原主,而是源於她縛著“枷鎖”的靈魂。

理不出來頭緒,曲沾衣暫時把疑問壓了下去,快走兩步追上許辛齊,與他並肩而行。

鄉路間,蛙鳴蟲啁不斷,伴隨遠處傳來的幾聲犬吠。

讓這個夜晚,顯得格外熱鬨。

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一點多。

曲沾衣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剛進屋就癱在隻有三條腿的椅子上,指揮自己的便宜弟弟。

“餓了,去給我做飯。”

許辛齊插上院門門閂,聞言回頭看了眼她腳邊,伸手就能夠到的飯,眸底倏然劃過一絲異色。

他搬來一張小方桌,把菜端上桌子,盛了滿滿一碗黃澄澄的苞穀飯,遞給曲沾衣。

“姐姐,吃飯吧。”

他的聲音柔柔的,軟軟的,像極了藏起利齒隻展現軟萌外表的漠貓。

曲沾衣稀罕了他兩秒。

“弟弟真乖!”

久違的吃到一口熱乎飯,曲沾衣眼睛唰一下亮了。

她臉上笑容不斷擴大,連說了四五聲“好吃”。

桌上那半碗賣相極差,顏色黢黑,不知道混雜進什麼東西的菜。

吃到她嘴裡,卻猶如山珍海味。

一頓風卷殘雲後,曲沾衣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許辛齊自覺把碗筷收了,而後動作麻利地洗淨、擦乾水,再放進一個老舊的碗櫥。

曲沾衣吃飽了,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他忙,“明天你自己去上課,彆來吵醒我。”

許辛齊掃地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從不曠課,就算生病發燒到三十九度多都堅持要去上課的姐姐。

滿臉不敢置信道:“姐姐你竟然要逃課!之前不還說要努力學習考進市一中嗎?”

“明天村裡應該會很熱鬨。”曲沾衣起身打著嗬欠往屋子裡間走,“我可不能錯過。”

許辛齊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心裡擔憂的同時忍不住自責道:“是我沒用,留下張萬慶這個隱患”

“怕什麼。”曲沾衣冷哼一聲,“那頭肥豬半截身子都已入土,能蹦躂幾天,沒出息。”

說著就掀開門簾,語氣涼涼的補充,“閒得慌就把我的臟衣服洗了。”

許辛齊看她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壓在心底的懷疑、恐懼、後怕,此刻再也抑製不住,一股腦兒地湧出。

他擋在曲沾衣麵前,有些失控地問:“當時為什麼要改變主意?為什麼要阻止我?除掉張萬慶這個後患,不是姐姐所希望的嗎?”

小孩突然炸毛,露出極具威脅性的尖牙利爪,仿佛要把眼前獵物的喉嚨狠狠咬碎。

曲沾衣臉色一沉,一腳把他踹翻在地,聲音危險道:“滾去睡覺,下次再敢這樣和我說話,直接廢了你的腿。”

許辛齊呆愣愣坐在地上,聽到曲沾衣警告的話,一瞬間覺得眼前的姐姐陌生、冷漠得可怕。

他突然覺得很委屈,想到某種可能,心裡一下子脹脹的,又酸又澀,眼淚決堤般大顆大顆往外冒。

他猛地爬起來,朝著曲沾衣大吼:“你不是我姐姐!”

吼完,抽掉門閂,撒開腿大哭著跑出去。

曲沾衣被他吼得懵了一瞬,回過味兒來,小孩已經沒入夜色,跑沒了影。

見此,她嘴角反而露出抹惡劣的笑,“我本來就不是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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