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那一刻,風中醉駭然至極的驚呼聲,傳遍了大陸五域:
“情劍術,第三境界,不世劍?!”
“穀老以七大第二境界相融,從入世到出世,強行推出了不世劍……”
“他想在此時此刻封神稱祖,當上新時代的劍神嗎?!”
那炸裂的語氣和細思極恐的內容,一下引爆了傳道鏡前所有觀戰者的思緒和眼球。
葬劍塚前,顧青二三四,乃至是一眾求道的古劍修、靈劍修,滿是驚恐,滿是震撼。
“這?”
較之於古劍道氛圍不濃鬱的其他地方,在此地的所有人,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基礎認知:
劍神孤樓影之道,乃修習其餘八大劍術為先,再以情劍術不世劍封神稱祖。
誠然,穀雨修的,也是正統的劍神之路,同饒妖妖一個路數。
戰場之周,除卻柳扶玉外,約莫隻有他的道最純正了,連梅巳人都比不上。
但人家劍神能封神稱祖,是有原因的!
不世劍要開玄妙門,要接引祖神機緣,人儘皆知的前提是你的其他八大劍術,必須全部圓滿!
那麼……
什麼是圓滿?
很簡單,至少得幻九萬、莫無心、鬼藏情中的八大第二境界,熟練度和感悟通通臻至梅巳人般若無的那般級彆……以上,才行!
穀雨能做到嗎?
他做不到!
他甚至此刻召喚出來的奧義陣圖數量看似誇張,可要跟祭出不世劍的真正門檻去比,還差了一個。
――鬼劍術第二境界,酆都之主的奧義陣圖,穀雨就連召都召不出來!
且就算他能召喚得出……
觀那梅子雨天解範圍下的奧義陣圖各自不等的明暗程度,再對比受爺的,再借鑒仲元子的大道圖論。
輕易可知,就算是最強的九劍術一道,穀雨也沒及得上“圓滿”之境,甚至可能比不得梅巳人的般若無。
而諸如無劍術、莫劍術等,他也隻是初窺門徑,分明是才悟出第二境界不久。
這八中缺一,其餘七大各有不足的第二境界,就如一個長短板不等,中間還缺了一塊的木桶。
它如何可能將不世劍祭出來,從玄妙門裡頭打撈出屬於封神稱祖的機緣?
這是在找死!
“穀老此舉……”
南域偌大個風家城,這會兒第一觀戰台前大多數人眼眶都紅了。
他們當然也能看出來這是在自尋死路,那麼穀老就是個蠢貨,就什麼都看不出來嗎?
不!
他走火入魔。
他的道已死過一次。
他自知今後恐再難寸進半步,與其回歸田園,繼續黯淡一生。
不若索性獻祭掉自己,讓世人見證一眼不世劍真正的“玄妙”,當一回五域之眾的“一劍之師”!
“試問天下之大,劍仙共賞,相覷相輕,又得幾人有此勇氣,敢開不世劍玄妙門?”
八尊諳滿眼都是讚歎。
看了這麼久的小孩打架,也許其中確實也有那麼幾招能叫人耳目一新,然於道無補。
而今,不世劍一出,雖然結果必將教人扼腕歎息,他算是瞧見了幾分可取之處。
“不世劍……”苟無月目不轉睛,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八尊諳瞥了他一眼,“你的道,何時能走到這一步?”
苟無月無有回應。
道穹蒼看了左邊一眼,又看了右邊一眼,最後眯了眯眼。
玄妙門,封神稱祖……
那勢必涉及到道的十之**以上,也必將觸及到方才他說的那個“超道化”……
這是強行開啟的!
計算一下,不強行的呢,還有誰能做到?
道穹蒼再不留痕跡瞄了身側八尊諳一眼,隻歎自己沒多少劍道天賦,難窺真正天機。
他注意力很快回斂到手上的戰鬥畫麵,憋出了一副仿是便秘的表情。
“來了……”
“什麼?”未瘋沒聽清楚。
“感覺來了……”
“什麼感覺?”
“宗!師!劍!意!”
……
“淅淅瀝瀝……”
梅子雨下,時間泥濘。
七大奧義很快相融,促使大道交彙,在高空化出一片混沌霧氣。
天地一震,又於霧氣中,開辟出了一扇悠遠古樸的巨大的“門”!
那門無形無質,無色無相,又似不可以此名之。
它落在不同的人眼中,或圓或方,或有或無。
有的看到了五光十色,有的隻能瞅見一片混沌與漆黑。
它的周邊演化出了玄妙非凡的大道之音,字字珠璣,歸文成章。
落入眾人耳中,如有所感;又似流沙穿魂,無從所得。
光!
從門的對麵穿透。
賦予了混沌霧氣色彩與形質,灑在梅子雨覆蓋範圍之下。
很快,虛空中映出了一道虛無的、虔誠的背影。
他大張雙手,高昂頭顱,似要承受張目對日的痛苦,亦敢死死盯著那道緩緩朝他張開的玄妙之門。
“朝聖者!”
“不,第一劍仙!”
這一刻,世界為之矚目,徐小受都因之動容。
他總算明白了,為何巳人先生此前有過那一勸,最後卻依舊放任穀老自由,不作多餘的阻止。
太美了!
不世超脫之道,誰不心動?
但就像穀雨過往的矛盾選擇一般,這又是一條必敗必亡之路!
以如此殘缺的大道基礎,去強開不世劍玄妙門,穀雨怎可能活下來?
可換個角度想……
誰又能阻止煙花絢爛呢?
這一刻的徐小受,隻有欣賞和感悟。
“感知”能掃見的在場所有古劍修,乃至是煉靈師,各自皆有觸動。
梅巳人以扇遮臉,失神盯望,扇麵畫著一個學堂,兩棵枯槁的樹,以及蒲團上孤獨的孑然背影。
光灑在了紙扇上,好似桃李芬芳。
淚雙行微微昂首,神情微怔,手中抽神杖嗡嗡而振,宣示著內心非如表麵那般毫無波瀾。
光落在他遮眼的黑布上,如是妝點上了新世界的雙眼。
柳扶玉紅唇翕張,同樣盯著那一扇開於劍樓之巔的玄妙門。
她看到了門內走出來一道看不清麵容的身影,輕一揮劍,便灑向五域神光,降下了名為“劍”的道。
猛一醒神,柳扶玉從玄妙門中的“玄妙”歸來,意識到周遭所有人都沉浸了進去。
“道……”
道,是看不見,摸不著的。
道,又是可以傳承的。
來自劍樓,柳扶玉入世之後,卻從不看輕這天下古劍修。
上一代守劍人告訴她,劍樓守劍人,守的永遠隻是“劍”,而非“道”。
道不鎖在樓裡,道在天下。
古劍修的時代早已成過去,能在煉靈時代依舊繼續傳承,劍樓隻起了一個如北極星般的指引坐標效用。
真正把“道”名於無名,道於不可道的,是天下的人!
這其中,要有八尊諳那樣的驚才絕豔者,集各家之所長,獨領風騷,風華絕代;
也需要有梅巳人這樣的向下兼容者,傳道授學,揚百家之風采,勉世人於微末;
亦不乏笑崆峒、北北、風中醉這等中新生代去當中流砥柱,恪守己道,推陳出新;
當然,最後還得出眼前穀雨穀老這般,燃燒自我,蠟炬成灰,隻圖證明方向之人。
每個人在古劍道的傳承中,都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在許自知、許不自知的情況下。
正是這樣為數不多的一小撥人,砥礪前行,將煉靈時代的洪流硬生生肩扛了下來。
而回饋他們的,隻是微薄中,可見零星希望的丁點回報……
名!
……
玄妙之門下,大道奧義生。
穀雨分明轉過了身來,他像是身中了天棄之,衣服和皮膚一點點在消逝,是字麵意義上的和光同塵。
他分明在說什麼!
戰場中,傳道鏡對麵,所有人翹首以盼,將耳朵湊得更近,試圖得到一些。
穀雨分明就在說著什麼,可無一人能聽到他嘴裡發出來的言語,體悟到他想表達的意思。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徐小受甚至試圖通過唇語**讀懂穀老所言和意,最後恍然發覺自己著相了。
也許這一刻確實是穀雨最接近大道真意,最接近封神稱祖的一刻,但這是屬於他的機緣。
哪怕他想留下來點什麼,本意也是為了世人而去證道。
可涉及到了那個層次,連聖帝都會被世人遺忘,他所得到的,怎可能留下痕跡?
眾人看到穀雨眼中、神情中,儘多了焦急,他連手部都有了動作,在對著傳道鏡比劃著什麼。
沐浴在神光之中,背負著玄妙門,他如天上來,真為劍中仙。
可也正因如此不食煙火,他和人間像是多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