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
真煌殿極北方,隱隱還有著屬於罪一殿的唯一聖劫餘響。
這聲響持續好長一段時間了。
傳到戰場之間,威懾已不大,無法惹人注意。
但若有心人去留意,便能發覺正常情況下,連渡三重聖劫者,不可能還可以支撐到這個時候而不死。
換句話說
北方那三重聖劫之下的渡劫者,戰力非同凡響,底蘊極其深厚。
他,是有著那麼一縷可能,能強行渡過這三重聖劫的!
貳號的計算力十分強大。
在場之人他一個都看不上,哪怕擺平虛空將軍,也隻是多費幾番拳腳的功夫。
而要說罪一殿內唯一還存有的變數或許,就是那渡劫者!
耳聞著司徒庸人這高亢的一聲,貳號不難聽出,因為見到了自己強大的戰力,這位道殿主的高徒有些亢奮過頭了。
司徒庸人甚至忘了,他用邊洛大衍盤算過的,罪一殿存有多重變數交疊。
這些,他迄今未曾弄清楚,怎可如此輕敵?略一沉吟,麵目嚴肅,貳號剛想提醒兩句「戰!」
遠方被踹飛的虛空將軍忽又提劍衝了過來。
貳號收回目光,隻能暫時聚焦於這高大巨人之上,打算將虛空將軍徹底轟殺,再言其他。
變數,哪裡都有!
貴為天機神使,貳號知曉自己無論身處何方,於敵人而言,也是最大的變數!
敵人的變數,和我方的變數,孰強孰弱,貳號很有自信。
貳號抬起手。
正在要招架虛空將軍的攻擊時,他腦海裡忽然閃過誕生初時,道殿主的教導
「無論何時,永遠不要小覷天下人,凡事留一手,也許對你會有幫助。」
鏗!
重劍再次劈落,兵戈之音炸響。
貳號竟被切斷了一根手指頭,斬入了空間碎流之中,很快消失不見。
虛空之外。
處於消失的世界中,一直存在於此地的那雙目光,時時刻刻盯著現場的戰鬥。
「戰術,成功了!」
阿紅果然夠強,連貳號都能拖延住少許時間。
也就得這種肉身強大,其他能力也跟得上的虛空將軍,才能做到如此了吧?
寒爺
這家夥逃命能力完全被貳號克死,戰力還發揮不出來半點。
在這一戰中,貢獻幾乎為零,連朱一顆都比不過!
不過第二真身也不會因此而對寒爺失望就是了。真的並非是寒爺等人太弱,而是己方這一次遭遇的敵人,太強了!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也非是可以拿來作比較的存在。
第二真身在想,貳號的戰力,得是八尊諳那等人親自出手,或許才能製約得住的吧?
但老八那個不是人的缺德玩意,叫自己出來搞事,結果搞到連貳號都出來了
拖延至此,還不來支援!等什麼?
莫非是支援已經到場了不成?可怎的沒見著啊!
第二真身無奈,所幸他完美繼承了本尊的優點,從不將希望寄托於他人身上,而要自己把控一切。
「貳號扔出來了個天機傀儡,裡頭是司徒庸人的聲音,這是破綻!」
「畢竟,天機神使固然無敵,但那具天機傀儡絕對比不上他的強度,碾壓太虛行,可哪怕是寒爺出手,也能破它。」
「嗯,但是寒爺沒了」
第二真身都找不到哪裡有寒爺的
殘破肉身了,這家夥已徹底給乾廢掉,不能計算其戰力。
消失狀態下,第二真身就捂著自己的斷臂蹙眉苦思,默默盯著虛空將軍紅和貳號那呈一邊倒的大戰。
以及,旁側駕禦天機傀儡,明顯玩上頭了的司徒庸人。
「玩得好。」
「這戰況對你們有利,可一定得再浪一些!」觸摸著傷口,第二真身抬眸遙遠北方。
他這斷臂,同彼時麵對薑布衣,本尊斷尾求生的舉動一般。
第二真身在發現本尊動彈不得時,就照貓畫虎,使出了這一式。
高端局,往往贏家都是會用腦子的聰明人,而非莽夫。
第二真身具有徐小受本尊的思維,當然也深諳此道。
消失術連貳號都無法堪破。
這是第二真身觀察出來的,第一個屬於貳號的非無敵的點。
於是,他在隱藏自己後,早早就斷臂化人,瘋狂趕往北邊求援了。
為何是北邊?
北邊三重聖劫,非常人都無法堅持如此之久,隻有變態級的大佬才行。
而虛空島上能匹配得上的大佬,就那麼幾位。第二真身是不敢現身參戰,可他腦子轉到了極致,連腦漿都榨乾了,一直在為眾人尋求生機。他發現貳號確實並非無敵,現場也非同風蕭瑟等人所想那般,十死無生,就比如
「真煌殿殘留著隱晦的劍道痕跡,不止有劍聖的,還有未曾封聖的。」
「這說明此地來過古劍修,戰力還很野,除去已封聖了的饒妖妖,那就隻剩笑崆峒,或者巳人先生。」
「除此之外,這地還留有時空間的力量,空餘恨不可能來,那就隻剩個黃泉。」
「薑布衣幾近葬身於此,三劫難眼都被逼出」這些結論,都是在第二真身在發覺眾人跑不掉後,早早拾起的。
初至此地,徐小受便觀察到了這些痕跡,但沒用上。
貳號一來,碾壓全場,第二真身就不得不得搬出這些信息,為自己和他人分析機會了。
依據現場殘留的戰鬥痕跡,不止可推論出以上那些,還能再得到以下猜想
「黃泉和巳人先生,亦或者黃泉和笑崆峒一起、或者各自行動,欲圖斬薑布衣,薑布衣則被逼使出三劫難眼。」
「所以,極南極北雙邊,大概率渡三重聖劫者,以已人先生和黃泉為主。」
「饒妖妖來過此地,眾生相的力量往極南方而去。」
「昔時在東天王城,她同巳人先生交流過,以晚輩自居,態度十分敬畏。」
「所以大概率,即便饒妖妖發現了巳人先生進場了,她要擇一人殺之,也會是黃泉。」
「畢竟孤音崖上,有個黃泉坑了她一波,這梁子早早結下」
「這般想,極南方跑的就該是在此地留下時空間痕跡的黃泉,而追的人,就是劍聖饒妖妖!」這是第二真身的觀察。
猜測成功的概率不大,畢竟如果此前此地之戰有不熟識的外人介入,而自己不曾見過,那猜測一下就能給推翻。
但眼下,隻能祈禱都得是熟人,如此推論了。
虛空島上也沒有多的哪家敢這麼猖狂,胡亂出手,意圖斬聖,有個黃泉很是離譜了都!
而依照這般猜想,極北方的渡劫者,便是連封聖了的饒妖妖也不是很想去招惹的某位古劍修。這麼想,是笑崆峒的概率已經不大。
笑崆峒一般以八尊諳的身份出現,仇恨值極大,不太可能和黃泉結盟,共斬薑布衣——太掉價!饒妖妖要是見著是八尊諳來,要麼跑,要麼瘋了追殺。
麵對劍聖饒,笑崆
峒也必然露餡。
這大概率會演變成古劍修間的廝殺局。
但此前真煌殿殘留的古劍修氣息不多,也並沒有形成雙邊廝殺的痕跡。
因而第二真身大膽再推,極北邊渡劫者,是巳人先生!
也就是,自己人!
綜上,第二真身早早自斷一臂,變化作人,前往北方。
其目的,自然也是為了將這大佛請來。
他記得,已人先生是有半聖位格的,但凡他能先渡過一重聖劫,立地封聖。
便是扛著後續兩重雷劫,隻要能將這尊西天佛祖請到戰場中來
敵人?何懼之有!
貳號神通廣大,偉力無邊,以七十二變來形容他都弱了些。
可古劍修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啊!
八尊諳不也是太虛時進的虛空島內島,後來就成了黑白雙脈之尊麼?
道殿主的得意之作,同上上上個時代的骨灰級古劍修梅巳人
這兩邊真要能打起來,第二真身也不知道會是誰贏誰輸。
但要從這真煌殿中找到唯一一位有希望打贏貳號的人。
第二真身知道,那絕不會是清醒之後的本尊徐小受,就得是極北方,三重聖劫之下的那位渡劫者!「佛祖保佑,希望推測不要出錯。」
「你,可一定得是我的巳人先生呐!」
轟!真煌殿極北之地。
聖劫狂暴轟落,渾身是血的梅巳人一劍接一劍,在雷霆之中戰意愈發昂揚。
「來得暢快!」
三重聖劫不曾將他轟殺於此,卻限製了梅巳人的去路。
而此時,梅巳人頭頂的半聖位格,卻早已吸滿了聖劫之力。
便如他所言,倘要封聖,不過一念之間。薑布衣的三劫難眼不好招惹,梅已人同其對上之後,便是再想壓住自己的聖劫,也壓不住了。既然壓不住,索性就完全放開!
反正在收徐小受為徒之後,梅巳人知曉自己入局已是注定,封不封聖沒多大所謂,早晚問題。唯一可惜的點,就是悠然的時光,將要一去不複返。
但在三劫難眼之下封聖,同樣是底蘊深厚者的夢寐以求。
須知,淚氏三劫難眼的存在本意,就非是為了戰爭而生,而是為了天才能在聖劫之下,更好的突破。
三重聖劫固然世間鮮少有人能渡過之。
但若真有能以太虛渡三重聖劫而封聖者,其人未來戰力,將遠不止三倍甚於尋常半聖之。
「來!」「再強一些!」
梅巳人手中靈劍一斬,傲色淩然,再次劈落數百重雷霆。
快了。
他感覺時機快到了。
虛空島確實就是自己的封聖之地,這已成扼殺不了的事實。
薑布衣的目的既得逞,也失敗了。
他固然召喚了三重聖劫來,卻也將成全自己!一重聖劫已過。
梅巳人還不想封聖。
他頂著幾乎快要被力量撐破了的半聖位格,唯一所想就是挑釁聖劫,讓其再強。
於終末之時,再徹底粉碎之,強勢入聖!屆時隻需一衝,他甚至能觸摸到聖帝的門檻。就是可惜了,沒有聖帝位格。
要有半聖隻是一個跳板。
太虛突破一個大境界,衝入的該是十境聖帝,這,才是所有厚積薄發者唯一所求!
「啪!」
然而雷霆再次劈落,梅巳人是強,手中二品靈劍卻因招架不住而碎裂炸開了。
這變化令得老劍仙神情
一恍,頃刻被聖劫轟得身形焦爛。
然憑借劍象,他巍然不動。「白溪」
望著手上隻剩劍柄的白色靈劍,梅巳人目中多了一絲懷念與懊色。
這是他年輕時闖蕩江湖,愛人所贈的靈劍,從七品走到如今的二品,已至儘頭。
劍名即人名,都是對於已故之人的思念。梅巳人成名太久了,久到自他無需出劍之後,世人也忘了他昔日佩劍的名字。
對於這位老劍仙的武器,世人唯一的印象,隻剩梅花與紙扇。
可梅巳人一直記得。
白溪之劍,非是不想用,是無此必要。
這劍代表著過往和思念,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即可,用之怕損。
本想著,這渡劫時刻,可以同已故愛人一同封聖。
不曾想,他梅已人是可以做到如此,但對一柄二品靈劍而言,這要求有些過於強求。
「抱歉」聖劫再落。
梅巳人無動於衷,指尖一撚,斷劍碎片翩然而來,儘皆藏於袖間。
他倏然抬眸視上,對著臨麵的聖劫,輕聲喝令「稍候!」
劍意當頭,世界似乎停止,時間也若凍劫。聖劫當頭,在這一言之下,竟也真不再落。梅巳人收回目中唏噓,眸色緩緩變得堅決。古劍修不用劍,是無法封聖的。
而今白溪已斷,便如執念成風,吹歸過往。逝者已矣。
生人,亦須往前路看去。
梅巳人徐徐從戒指中翻出了一個古樸的劍匣,動作輕緩的打開。
裡頭,是一柄瑰麗的紫紅色三尺劍,劍氣甚凶,劍芒畢露。
一點,都不像是梅巳人這個性格該藏有的劍。「太城予我,君今又於何方呢?」
梅巳人一聲長歎,輕輕抓住了這紫紅色的三尺劍。
三尺長劍,嗡聲劇震。
可下一秒,在感受到持劍者的劍意後,變得無比溫和。
古劍修的世界裡,遠有殺劍聖為風城雪修碑成劍,傳為佳話。
時至今日,這羈絆則演變成了另一種獨屬於古劍修的特彆溫暖。
當劍客赴約出戰,亦或者隱居歸山時,若不明此去生死,回來與否。
有的人,便會將自身最好的佩劍,或者是珍藏的早期佩劍之一,或者全部,贈予好友,代為保管。
梅巳人很少翻開劍匣中的這柄太城劍。
固然,此劍很是強大,比白溪更甚萬分。論高度,太城劍還位列混沌五大神器之一,天下劍修見之無不動心,用來渡劫,再好不過。但這劍不是梅巳人的,是梅巳人代好友保管的,隻是那好友遠行不見,久無訊息。
這劍,也好似成了他的一般。
然本質上不是。
每逢打開劍匣,梅巳人總能想到自己那一個時代的傳說。
那傳說比他的傳說還早,講的是一位少年登山,觀落日有感,悟道成仙的故事。
「落日居山,太城行天,值此異時,餘為劍仙嗬。」
梅已人唏聲感慨,唇角含笑,陡然握住劍匣裡太城劍,鏗然拔出。
轟!
時空暫停破碎,雷霆轟來。
梅巳人一劍往上,劍象狂嘯而起,太城劍光破空,竟將頭頂聖劫三分為六,惹得聖劫再度暴亂。
這一劍,勝過白溪千萬劍!
梅巳人望著聖劫再落,目下白溪破碎,太城崛起,眼前光影重疊,聲息悠遠。
他忽然仰天大笑,拔劍飛空!
「巳人,此劍贈你,白溪太弱,你得早日放下執念,
為自己尋求另一把好劍,彆信那什麼無劍術的理念,否則屆時封聖,有你受的。」
「侑荼兄此言差矣,白溪不弱,我亦不會封」「話不要說得太滿,你看似淡泊,好勝心卻遠勝於我,既然總想著贏我,劍與劍修同時封聖,是必經之路。」
「白溪夠了」
「那就夠吧,總之太城劍就先放你這,待你覺得不夠之時再拿出來,或許能助你一臂之力。」「那你」」
「此去不知歸期,不必掛懷;拭劍如同語我,萬千可說。」
聖劫之外,消失狀態下,遙遙一道人影踉蹌闖入。
以第二真身斷臂分出化形變成的又一徐小受,甫一進入聖劫之地,頃刻頭皮發麻。
然而,當見到那聖劫之下的血人麵容之時,他笑了。
賭對了!
渡劫者,正是巳人先生!
十分稀罕,三重聖劫竟全給已人先生抗住了,簡直非人哉!
徐小受眼睜睜感受著強烈的死意,以及聖劫要分來劈他
可這些,全給巳人先生攔住了!
便這時,他看到了那聖劫之下的渡劫者手中靈劍一裂,心生擔憂。
下一秒,老劍仙便一言喝停了聖劫,翻出了一劍匣。
匣中寶劍,劍意驚天,堪比凶劍!
徐小受震撼莫名,隻覺自己來得正當時,或許能目睹一個光輝時刻
便聞。
老劍仙拔出匣中之劍,前一秒還唏噓萬千,語氣緬懷。
「落日居山,太城行天,值此異時,餘為劍仙。」
說的是甚?徐小受聽不懂。
下一秒,再見老劍仙握住匣中劍,一身劍意訇然掀開。
半聖位格陡然融入其身,梅巳人飛身閃入雷霆,手中三尺劍,驚聖亦分劫。
「劍曦破難,太城爾贈,值此當時,助吾封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