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放你朋友離開交易會現場,它能跑多遠,全憑自身造化。”
蘭靈認真說道“你知道的,正因為你是太虛,我們不想引起太多殺戮,才有這樣的結果,但也正因為你們都是鬼獸,紅衣,不可能坐視你們中任何一位的逃離。”
黑影沉默。
隻有離開交易會現場的資格嗎……
這對他來說,遠遠不夠。
因為他知道,外頭必將也是紅衣、白衣的包圍圈。
屆時蠍尾月斜能否真成功突破出去,尚是兩說。
然而即便紅衣給出的這等讓步,在黑影看來遠遠不夠,但這對場中眾人來講,已經是石破天驚的大新聞了。
“紅衣和鬼獸,也可以談判?”
“不是吧,依我看,白衣、紅衣這次的陣仗如此之大,就真沒有太虛蒞臨?”
“這不直接拿下就好,還廢話什麼啊,我等小命,可還都在這地兒擱著呢!”
“閉嘴!沒看到已經有一個紅衣被人家給拿下了嗎?”
“對麵,明顯就不簡單……”
老話說得好。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可當交易會現場真有鬼獸出現,還是一頭太虛級彆的鬼獸。
這會兒現場的煉靈師們,真可謂同仇敵愾,都想要先將這等危害人類社會秩序的毒瘤率先給拔除掉再說。
“吼……”
包廂之內,在幾大斬道的壓製下,蠍尾鬼獸根本沒有多餘的反抗之力,她隻能低低怒吼著,表達自己的抗議。
然而黑影不顧這些。
他聽著旁側那些嘰嘰歪歪的人,也不動怒,隻對著蘭靈再道“隻是離開交易會現場的話,遠遠不夠,這些,我隨便出手便能做到,甚至還可以是兩人一同離開。”
蘭靈皺眉“聽你的意思,你還有其他要求?”
黑影指著蠍尾“讓她離開,再給她一個時辰的時間,剩下的,紅衣如何行動,我便不管了。”
“不可能!”蘭靈矢口否定。
一個時辰。
斬道拚起命來全速逃跑,甚至可以從東天王城……不,從東天界,逃到另一界!
黑影見蘭靈否定,也不說話了。
他突然伸手指天。
下一秒。
也不見有絲毫靈元波動,籠罩交易會現場的幾重大陣,竟在這時轟然炸開。
“隆隆——”
一聲驚天的炸響過後。
晶瑩的結界碎片,緩緩從天空中凋零、消碎。
場中突然安靜了。
所有人震撼的看著這一幕。
方才他們誓死轟擊,全力出手,都難以打破的這多重靈陣。
人家鬼獸,一指就炸?
“靈陣,碎了……”
當終於有人道出這一點時,所有人心癢難耐了起來。
靈陣一碎。
依照在場諸人的實力,隻要分開跑,白衣、紅衣不可能攔截得住。
縱然能攔下一部分,必也有人可以暗中逃離審判困局。
但方才有靈陣欄著,眾人膽敢反抗。
現下靈陣一碎,連紅衣守夜也被拿下,所有人望著在前頭包廂對峙著的蘭靈和黑影二人,竟突然有些不敢輕舉妄動了。
人,很多時候其實就是這樣的……
當隔著一層絕對的防禦,所有人都敢敞開了口,放開來聲,去罵、去打、去叫囂。
可一旦屏障解除,真要麵對麵上了。
一些在有隔層保護時、瘋狂叫囂時給忘卻了的東西,立馬就湧上了心頭。
比如秩序。
也比如守夜先前的那一句“所有人,如有作亂起勢者,視作鬼獸同夥,株連九族!”
“跑啊,愣著作甚,結界都碎了……”這時有人在低聲慫恿著。
“對啊,跑啊,這大好機會,還不跑?”也有人附和。
“衝!”
“走!”
“隻要我們一起四散逃出,白衣、紅衣根本攔不住,法不責眾,更何況我本無罪,何故要接受他們紅衣的審判?”
“是的,那就跑!”
“好,我數數,大家一起走,三、二、一……”
“衝!”
無人敢動。
有人小腿被教唆得抬離了地。
然而一回頭,發現大家都在等,等那個出頭鳥帶頭。
但就是沒有出頭鳥!
所以,即便有人真的意動,真的將腳步都給抬了起來。
下一秒,也是抽著臉,扯著嘴角,罵罵咧咧的重歸將腳放回了原位。
“冷宗主,你帶頭啊!”
有人不忿了,這要是沒有人帶頭,誰敢動?
而此前結界沒破,大弦天宗宗主冷麒,是第一個出來反抗的。
現下,他竟連腳都不想抬一下。
這怎麼行?
“想道德綁架我?”冷麒聞言失笑,“你們要跑,那就跑吧,反正我不動。”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立馬有人氣怒出聲。
冷麒森然眼眸掃去“是啊,我方才是不知曉程殿主的做法,是否隻是借口,現在,鬼獸都出來了,你跑一個試試?”
試試……
所有人皺著臉,一聲不吭了。
試試,就逝世啊!
……
交易會中場小插曲的喧鬨,和包廂內對峙的沉重氣氛,形成了鮮明對比。
蘭靈原本確實是擔心結界一破,在場諸人,是都會暴動的。
但現下見到所有人齊齊孬了,她也不由一陣慶幸。
這一波,黑影並不能挑起來場中眾人的暴動,全倚仗人性的軟弱。
“好大的陣仗!”
這時破了結界,黑影眼神往上方一掠,凝重出聲。
他顯然已經瞧出來這一次白衣、紅衣的包圍圈有多大。
再度望向蘭靈,黑影肅聲說道“你還有三息時間考慮,要麼,給她一個時辰,我束手就擒,跟你們走,要麼,在場的所有人……一同陪葬!”
蘭靈聽得眼皮一跳。
她已經很大程度高估了此地鬼獸的實力,但對方那一指破界的能力,著實還是驚豔了她。
“一個時辰,是絕對不可能的。”蘭靈認真回話。
“三!”
黑影不管不顧,開始數數。
這下場外慌了。
有人驚駭著出聲“紅衣前輩們,你們要保不住我們,先讓我等離開啊,紅衣和鬼獸之間的戰爭,憑什麼用我們來作賭注?”
“二!”
本來現場還有人冷靜的。
可當這死神催命號角不由分說的再度響起時,所有人都扛不住壓力。
便是冷麒,都不由稍稍後撤了些。
“紅衣前輩!”
有人已經驚著飛身而起了“要麼答應他,要麼,我要先走了!這他娘的,搞什麼鬼呢,我他奶奶的活這麼久連娘們都還沒碰著一個,你要我在這裡陪葬?”
蘭靈回眸,一聲怒喝。
“閉嘴!”
但這下場中反而更加激蕩起了反抗之音,罵罵咧咧的,完全停不住了。
“一!”
黑影麵色一凜,雙手高高舉起。
當是時,全場所有人蓄勢而起,仿若下一秒,就要直接插翅出逃。
“一炷香的時間,我答應你!”
蘭靈重重一閉眼,說道“但是,我隻能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剩下的,該有的懲罰,我一個人承擔。”
見黑影雙手依舊抬起,不為所動。
蘭靈急忙再道“我是紅衣指揮官,這是我最後的權限,你不答應,沒有人能給你更多的權限!”
黑影聞言,終於停下了手中之勢。
這一會,全場所有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息,黑影再度出手。
電光火石間,一道烏黑如墨的光影飛射上空,在青冥之間,綻放成了一道黑色八爪魚的形狀。
“霧草!”
有人嚇一大跳,連忙飛身避開。
飛到一半,意識到這不是黑影出手要眾人陪葬,而隻是一個信號後,訕訕的重歸落下。
“信號……”蘭靈目有怒色“你做什麼?”
黑影淡然回應“我答應你的交易,一炷香的時間。”
蘭靈望向上方那一道黑色八爪魚訊號“那這呢?”
黑影不為所動“我們之間的交易,僅僅隻是我們之間的交易,不涉及到其他的手段,我也不曾說過,我不出手的話,彆人不能出手。”
所有人聽得心頭一驚。
對方這是,要叫人?
“放心,沒有鬼獸了。”
黑影微笑,似是讀懂了眾人的想法“你們真以為,區區一個東天王城,還能藏住除我們之外,其餘的更多的鬼獸?”
蘭靈蹙眉。
這時她耳畔傳來了白衣的訊息
東城區、南城區、北城區,在這八爪魚信號升起的時候,幾乎都有各大地界的最高勢力暴動。
當下蘭靈恍然。
這是黑影多年的積蓄。
圖的就是,恐在兵敗之時,要拉出來分擔一部分追殺力量。
“杯水車薪罷了……”蘭靈悵然搖頭。
黑影卻淡漠說道“算是送給你們的最後禮物了,也無需你們再費勁心力去找尋、再拔除。”
蘭靈反問“你真以為,一炷香的時間,她可以跑得掉?”
黑影“至少我爭取過了。”
言罷,他望向蠍尾鬼獸。
此時那雙目猩紅的蠍尾鬼獸,目中甚至已經氤出了淚花,這是讓所有人震撼的。
鬼獸,竟也會有感情?
“走吧,一炷香時間,我們,有緣再見。”
這一刻的黑影伴隨話語聲,身形忽然凝實了。
他化作了一個中年男人,十分英俊,頭發烏黑,隨性而散著。
他一身也全都是黑色,滿是凜然的邪性中,僅剩的幾分溫柔,隻有回眸後望向那蠍尾鬼獸的眼神。
“吼!”
蠍尾鬼獸暴怒一聲,周遭空間瞬時坍塌。
程跡連忙出手,防止這破碎的空間傷害到交易會現場的人。
隨後,眾人便見這蠍尾鬼獸,在深深的對視一眼過後,不再留戀,轉身遁入了空間碎流。
再是不舍。
無法回頭。
眾人看得唏噓。
有人感慨鬼獸勢利,果然深情換來的,隻是最後的叛離。
但大部分人內心卻深知,這時候再拖,兩頭鬼獸,一個都跑不掉!
“來吧。”
黑發男子目送伴侶離開,騰空而起。
這一動,便嚇得所有人心頭一驚,立馬戒備。
然而他卻不曾出手,隻雙手背負在後,愈飛愈高,最後滿是留戀的注視著下方這一座巍峨的東天王城。
十多年……
人都能待出來感情,何況鬼獸?
“一炷香的時機。”
黑發男子收回目光,說道“時間一到,我跟你們走。”
蘭靈一急。
這和說好的根本不一樣。
然而這時黑發男子卻已然漠視了她,轉頭望向了無儘虛空,“一言既出,我的話,你應該信得過吧,饒妖妖?”
虛空波紋一閃,再現一女子。
饒妖妖背負玄蒼神劍,微笑道“當然,一炷香的時間,我等得起。”
……
號包廂。
當那一個黑發男子顯形的時候,辛咕咕徹底坐不住了。
“烏夏前輩……”
他認了出來。
這一位,便是之前戌月灰宮的長老之一。
但因為違背了宮中命令,最後選擇了叛逃,已經十餘年不曾歸去戌月灰宮了。
如此說來,那另一位,隻可能是他的伴侶,月斜長老……
“你認識?”這時莫沫再度傳音詢問。
辛咕咕已經兩次不對勁了。
這很不對勁!
這家夥,不會蠢到要以王座之力,強行出手吧……莫沫必須問清楚。
“認識。”
這一次辛咕咕的回複,很是肯定。
不能說不認識了,這簡直不要太熟!
烏夏和月斜,在戌月灰宮,那是禁忌人物,也是傳說。
戌月灰宮建宮初期,宗旨便是保護大陸殘餘的鬼獸。
這當然隻包括好的鬼獸。
可隨著發展,愈多鬼獸加入,戌月灰宮逐漸變得魚龍混雜。
實力一壯大,宮中勢力,也難免開始了派係之爭。
最後,逐漸分出了兩派。
一派,是依舊堅守建宮初期宗旨的守舊派。
另一派,則是不滿紅衣封殺,試圖招攬更多強勁鬼獸加入,並起反抗的主站派。
隨著發展至今,紅衣的封殺力度愈大。
此時的戌月灰宮守舊派中,已經很少有人可以堅持自己的主張了。
雖然說,戌月灰宮的宮主一位,目前還依舊是隻能由守舊派的繼承人擔任。
但實際上大部分宮中勢力的權柄,已經被主戰派的人拿下了。
烏夏和月斜,便是十餘年前守舊派的長老。
然而,當主戰派拿下勢力權柄之後,不斷發布著想要腐化守舊派長老的命令。
正是因為這些個命令,有的人選擇了屈從。
而有的人,選擇了離開。
烏夏、月斜,自然便是此間人等的代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