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黑字,大紅的公章,王建國可不是李保田,大字不識一個,他看完油脂廠的購銷協議眼都直了。
“衛東你跟油脂廠領導很熟嗎?這麼大便宜人家憑啥讓你占?”
劉衛東給王建國上了根煙,這才笑著說道:“這不叫占便宜,咱有地,油脂廠需要推廣蓖麻種植,這叫合作共贏。
建國叔我的意思,明天就安排拖拉機把那片地翻一下,順便重新丈量土地,村裡出個手續把地轉給青山小學,等試驗田一種上,豔茹轉民辦教師的事就更好說了。”
王建國拿著協議左看右看。
“你小子這一步步算計得挺好啊?用一萬斤苞米麵,套進去村裡幾十坰地,還順便給豔茹攢了功勞,我早咋沒發現你小子這麼多心眼?”
劉衛東忙舉手。
“建國叔您這可冤枉我了,啥叫我算計咱們村的地?我當著大夥麵可說了,青山小學教師工資,還有學生的午飯以後都不用村裡管,一年省多少錢您不算算?”
王建國低著頭琢磨片刻點點頭。
“集體的地哪怕轉給小學,也得全體社員同意,你弄回來的糧正好派上用場
我不想知道你咋掙的錢,可財不外漏是老話,你知道現在屯子裡多少人看你眼紅?”
酒足飯飽,王建國臨走時,婁豔茹硬塞給他一盒槽子糕。
“衛東,你種蓖麻真能賺錢嗎?這麼大事出了岔子咱可賠不起。”
劉老蔫一臉不放心,他雖然不認字,但王建國都認可的東西,他知道是真的。
“爹你放心吧,衛東今天可露臉了,我覺得他肯定行。”
婁豔茹邊往桌上端地瓜粥,邊給劉老蔫寬心,看向劉衛東的眼神都快拉絲了。
“豔茹,等地批給學校,我就讓建國叔領我去找馬主任,爭取這個月就把民辦教師給你辦下來,然後突擊複習,我覺得你今年肯定能考上大學。”
劉老蔫一口地瓜粥差點嗆到。
婁豔茹忙給劉老蔫捶背,一臉埋怨地看著劉衛東說道:“衛東,高考的事兒還是往後放放吧,咱爹的病……”
劉衛東搖搖頭:“我知道你不放心我跟爹,現在咱有錢了怕啥,不行就讓爹去城裡住院。
上大學一直是你的夢想,我和爹不能拖你後腿,等村裡的事兒安排完,你陪我去看看你爸,正好有些農業方麵的東西,我得跟你爸研究研究。”
劉老蔫為啥咳嗽劉衛東心知肚明,老爹是怕婁豔茹上了大學不回來。
婁豔茹說不考大學了,也是考慮到了老爹的感受。
可他上輩子欠婁豔茹一條命,重生後已經下定決心彌補,圓媳婦的大學夢隻是第一步。
他並不覺得婁豔茹會變心,因為他也會讓婁豔茹看到不一樣的自己。
吃完飯劉衛東坐在井台裡抽煙,婁豔茹端著洗衣盆出來,壓水洗衣服,劉衛東一把抓起了媳婦的手。
婁豔茹的手粗糙得就像個男人,跟剛結婚時判若兩人。
“今年知青就該返城了,你真沒後悔跟我結婚?”
婁豔茹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無奈。
“衛東,我當初為啥嫁給你你不清楚嗎?我因為成分問題在二隊處處受排擠,是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根本沒想到我媽能平反,更沒想到知青會返城,可生命沒有重來,生活也一樣,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不是嗎?
昨天之前,我的不舍或許是在補償,補償你對我的保護,至於咱倆的婚姻能走多遠我不敢想,可現在不一樣了,你讓我看見了希望。”
劉衛東抓著婁豔茹的手摩擦自己的臉頰,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他很清楚,自己前世給婁豔茹造成的傷害有多深。
“咱倆重新開始豔茹,我會用生命去愛你,就像保爾對麗達一樣。”
婁豔茹摸著劉衛東的臉,笑容中透著一絲調皮
“你就不怕我是冬妮婭?”
劉衛東笑了:“你當然不是,你要是冬妮婭早就跟我離了……”
第二天一大早,劉衛東吃了完早飯就去了村委會,
一進屋就看見李保田坐在村部,身邊站著坐著兩個紮武裝帶的民兵。
王建國黑著臉悶頭抽煙,搪瓷缸子摔在地上,屋裡氣氛極其緊張。
劉衛東把茶缸子撿起來,一屁股坐在了李保田對麵。
“李主任這是連夜去公社打小報告了?就等著我弄不來糧食抓我?
何必大張旗鼓啊?我劉衛東吐口吐沫都是釘,弄不來糧食我主動跟你去公社,不用勞師動眾,你就不怕我真把糧食弄回來?”
李保田呸了一聲。
“死到臨頭你還油嘴滑舌?你的話也就能騙騙王書記,我已經跟公社馬主任彙報了,馬主任明確指示,你偷著販賣野山參就是投機倒把,你就等著蹲笆籬子吧。”
啪……
王建國用力將茶缸子礅在了桌子上。
“顛倒黑白,李保田你整人真是不擇手段啊?我都告訴你了那根人參在我這兒,你為啥還要汙蔑衛東?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啥好東西都往自己家劃拉?
我告訴你李保田,現在這不是前些年,你想鬥誰鬥誰,你再他媽胡鬨我去公社告你。”
李保田也沉著臉站了起來。
“王建國你這是在犯錯誤,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好,你這些話我會跟公社馬主任彙報。”
王建國氣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剛要罵人,劉衛東又把他按到了座位上。
“李保田你這覺悟是真高,可抓人是不是得有證據?你有啥證據證明我是賣人參賺的錢?
何況就是我賣了人參,拿錢給社員買糧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吧?我咋走資本主義道路了?給社員買糧公社領導也不讓?”
李保田陰冷地一笑。
“狡辯,你劉衛東就他媽會玩嘴,婁豔茹如花似玉一個女知青硬是讓你騙到手,現在又想騙王書記。
你以為請領導喝頓酒,送盒點心就能腐蝕領導乾部?我就不吃你那糖衣炮彈。”
劉衛東一撇嘴:“你倒是想吃,可我怕你吃了跑肚拉稀,你愛咋咋地,我真不信這年月你還敢顛倒黑白。”
李保田氣得臉都白了,剛要指揮民兵抓人,大門外跑進來一個社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書記,李主任,車,打村外開進來一輛大解放,就停在老劉家門口,車上拉的全是麵袋子,整整一大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