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飯那會。
鄭非跟小芸她爹商量了起來,他們想回去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賺得越來越少了。
他們原本是在街道生產組工作的,可這一年返鄉的待業青年越來越多。
沒法進廠的,很多都被分配到生產組來了,粥少僧多,連他們也受到影響。
最近這幾個月,分到手裡的工錢太少了,扣掉房租和日常開銷後,根本沒省不下錢來。
鄭非說道:“現階段,可能會比較辛苦,可隻要堅持住了,將發展肯定會比鄉下好,對小芸來說也是好的。”
畢竟譚子灣的學校再差,也比現階段很多鄉下的小學好。
洪來生沉默了會:“這事我考慮一下。”
相處了這麼多年,大家也算都有熟了,鄭非很清楚,自己並沒有說動洪哥。
隻能說,尊重個人命運了,但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鄭非還是挺感激這一家子的。
以後,他們要真有困難的話,那他肯定會幫的。
鄭非和朱小陶回到譚子灣後,逢人就賣慘,說什麼這四個月幫人畫壁畫。
沒賺到錢不說。
還虧了老多錢。
尤其是陶陶演得那叫惟妙惟肖,甚至還埋怨起了鄭非了。
而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怕被“有心人”給惦記,一波舉報後,又給他們戴上了帽子。
這年頭,錢可以賺,但一定要低調,否則眼紅的人可不少。
譚子灣的人,聽到鄭非沒有掙到錢後,那叫一個喜笑顏開,全都很熱情跟他打招呼起來。
而人就是這樣的,你要是突然暴富了,周邊的人,肯定是很難接受的。
然而,潘家灣的趙大缸聽到這話後,滿臉全都是嫌棄的表情:“這小赤佬,嘴裡就沒講過一句真話。”
自打上次被徒弟推水裡後。
他回到家就生病了。
還去醫院住了好幾天,現在動不動就咳嗽,醫生說嗆水嗆到壞東西了。
可他家裡人以為是癆病,一個個都不敢來照顧他,生怕會被傳染。
這輩子,他辛辛苦苦為這個家掙了不少錢,可最終卻淪落到生病還得自理的下場。
趙大缸不禁感慨了聲。
“都是報應啊。”
譚子灣。
那間十平米的“大豪宅”裡,三個年輕人聚在一起,桌上擺了幾瓶啤酒,還有花生和瓜子。
鄭非先把秋生投資的二十五塊還給,隨後又拿出了十二張大團結。
“這些是答應好的,扣掉所有費用後的利潤分成。”
秋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才百分十,怎麼會有這麼多錢?”
朱小陶說道:“你沒到現場,不知道非哥有多厲害,很多人都搶著讓他去畫壁畫。”
王秋生撓著頭:“現在咱們三個,就屬我最沒出息了。”
朱小陶苦著一張臉:“非哥,那麼多人,還想找咱們畫壁畫,你真的不打算再畫壁畫了嗎?”
鄭非點點頭,當初是迫於生計,這才打算靠壁畫掙些錢。
一開始,他隻打算做一兩單的,就不再繼續搞壁畫了,可為了能給這兩個兄弟多賺點錢,這才繼續留在崇明島的。
他一個重生者,去搞壁畫,還真是有些浪費時間,畢竟出名要趁早。
在他繪製壁畫的這段時間裡,香港那邊的玉皇朝都已經推出了《中華英雄》這部漫畫了。
秋生問道:“非哥,你不乾這行的話,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我可能要去搞漫畫。”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的朱小陶,一臉懵逼:“漫畫是什麼東西?”
“跟連環畫差不多吧。”
說完鄭非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本名為《龍虎門》的漫畫單行本來。
這個鄭非這兩天,好不容易才在黑市上淘到的,香港那邊的舶來貨。
而這本書的創作者,叫黃玉郎,在香港漫畫界可以說是教父級的存在。
而他的《龍虎門》70年就已經開始連載了,連載了30年後,在千禧年時,直接又搞了個《新著龍虎門》,也不知道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那段時間裡,這本漫畫完結了沒有。
兩人看到這本《龍虎門》後,兩人的眼睛感覺就像是被定住了。
以前他們看最多的,就是小人書了,哪有看過這麼絢爛的彩色漫畫。
那誇張的肌肉線條,還有那酷炫的打鬥招式,瞬間就讓兩人沉迷了。
拿著《龍虎門》的朱小陶,雙手都在顫抖:“非哥,你不會跟我說,接下來,你打算畫這種漫畫吧。”
“嗯。”鄭非點點頭。
朱小陶大腦宕機了,可關機沒一會後,又重新啟動了,見過鄭非畫的壁畫後,覺得非哥是有這個實力的。
“非哥,那我能幫忙嗎?”
鄭非確實也很想要一個漫畫助理,可陶陶他已經測試過了,沒啥繪畫天賦。
一個簡單的線條都得學很久,而漫畫助理會的東西要很多才行,不然隻會拖後腿。
鄭非當場拒絕道:
“我要找助理也是找位女同誌,哪裡會找你。”
朱小陶備受打擊。
“那我隻能回去,繼續跟我爹搬磚了。”
鄭非思考了會,看著桌麵上的瓜子和花生,突然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
“我覺得你們可以嘗試出去擺攤,去賣瓜子非常不錯,一小杯五分錢,很多小孩都特彆喜歡。”
沒記錯的話,有位大佬就是靠賣瓜子賺到第一桶金的。
朱小陶說道:“我要擺攤的話,我爹會打斷我腿的,我娘肯定不會做我的飯。”
鄭非白了他一眼:“什麼都怕,你怎麼掙錢,再說了,中國賺錢的方法全寫在《》裡。”
就在這時,性格偏內向的秋生突然來了句:“非哥,我想試一下。”
“不是要幫你爹拉糞車嗎?”
秋生突然認真說道:“要繼續拉下去的話,我這輩子估計就毀了,也彆想找老婆了。”
鄭非是真沒想到,三人裡麵,最有魄力的,反而是話比較少的秋生。
“一開始會比較難,希望你們能夠堅持住。”
見秋生打算乾這一行,朱小陶咬咬牙:“麻蛋的,我也拚了,大不了不回家。”
“非哥,以後,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滾。”
緊接著,三人舉起了手裡的上海啤酒,互相碰了下:“為了將來,乾杯!”
三個人噸噸噸喝了起來,可由於他們先前真的太窮了,幾乎都沒有喝過啤酒。
朱小陶和秋生覺得覺得這啤酒很苦,真的很難喝,有種說不出味道來。
真不如路口雜貨店一分錢一杯的冰水來的好喝。
可三毛錢一瓶的啤酒價格擺在那裡,哪怕難喝,兩人也是硬著頭皮喝完了。
結果才喝了一瓶,秋生臉就已經開始紅了,陶陶則有點胡言亂語起來。
看著他們兩人,鄭非有點不解,難不成現在啤酒的酒精度比較高不成?
兩人勾肩搭背到了蘇州河上一起尿尿,兩條水柱灑向了一條烏篷船。
緊接著,就傳來了船老大的謾罵聲:“小赤佬,彆讓我抓到,不然打死你們。”
而房間裡,鄭非已經開始打算畫漫畫了,思來想去《鏢人》《一人之下》這一類的,對現在來說,太過超前了。
在這個共產主義接班人的年代《鏢人》這樣的漫畫,幾乎不可能過審的。
鄭非看著桌上的《龍虎門》,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輕時,曾看到的一部電影。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