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才蒙蒙亮,鄭非和朱小陶就出門了,一路擠公交,擠船,折騰到了下午。
這才到達崇明縣的堡鎮碼頭,這年頭不單車馬很慢,且人真的暴多。
當朱小陶從雙體船滬航8號下來時,雙腿都已經在發軟,整個人蹲在碼頭旁不停嘔吐。
這趟出門,對朱小陶來說,真的太痛苦了。
“非哥,你怎麼這麼厲害,不暈車也不暈船。”
“習慣了唄。”
朱小陶有點不解,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平常在市裡都舍不得坐公交車,全都是用走路的。
下了船,他們還得坐公交,然後再走一段鄉間土路,這才會到達大喜村,也就是孫大爺介紹的那個地方。
這時候的崇明島是歸上海管的,島非常大,是全國第三大島,就僅次於灣灣和南南,麵積甚至比整個浦東都要大。
早幾年,他跟陶陶、秋生,初中畢業後,也是要插隊下鄉的,原本都定好了,他們會被分配到島上的國營農場。
可不知道為啥,突然就沒有聲音了,導致他們畢業即失業,直接變成了待業青年。
過了兩三年,他們就聽到了知青開始返城的消息。
在天黑之前,他們總算趕到了大喜村,這是一個靠入海口的小漁村。
都還沒靠近村,就能聞到濃濃的海腥味,而他們才剛剛進村,就先被一群瘦不拉幾的土狗給招待上了。
緊接著,就有一群小屁孩跑過來圍觀他們,還有位小孩哥一臉篤定說道:
“他們肯定從前哨農場那邊來的,趕緊通知隊長,把他們給抓起來。”
鄭非嘴角抽了抽。
“我們不是插隊的,是從上海來的。”
“我手裡有船票的。”
“我們才不信,肯定是來偷我們村漁網的。”
鄭非罵罵咧咧起來,要不是這些狗,看起來很凶的樣子,真想教育這小屁孩一頓。
好在沒一會,村裡的大人來了後,鄭非拿出船票,報出何光糧的名字後,這才把那些狗給趕走。
“是來找大隊長的啊。”
原來何光糧就是大喜村的大隊長,而村民一聽是從市區來的,還是來找大隊長的。
態度直接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還把攔住人的幾個小孩訓話了一頓。
來到大隊部後。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鄭非他們也見到了那位何光糧,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跟他們的父輩年紀相仿。
聽是孫大爺介紹來的,立馬問道:“孫主任,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每天早上能朗誦半小時報紙,都不帶喘口氣的。”
何光糧笑道:
“這習慣還是跟以前一樣,你跟他住的這麼近,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被他吵到睡不著覺。”
“沒錯。”鄭非點點頭。
“來一趟崇明不容易吧,應該沒吃飯吧,大隊部沒啥可招待的,就隻有一些米飯,還有一些螃蟹。”
麵對這個問題時,鄭非從來都不客氣,笑著回道:“那就謝謝大隊長了。”
朱小陶是真沒想到,跟著非哥第一次出門,居然就吃到了螃蟹。
蘇州河裡也有河蟹,可兩岸全都是屎,哪怕抓起來,也沒幾個人敢吃。
以前就有不怕死的人,經常抓河蟹起來吃,結果有次肚子痛,直接住院好幾天。
而在他們吃飯那會,何光糧也講起了往事,原來早些年,他們大隊組織人到紡織廠去學習。
那時候,孫大爺剛好是車間主任,負責帶領他們,所以他們都挺感激孫大爺的。
且在聊天的過程中,鄭非得知這個大隊長居然還認識他的大伯母張桂芬,還有裡弄的不少人。
吃完飯後,鄭非直接就跟大隊長說明了來意。
大隊長聽完後,沉默了會。
“我們確實有打算把村裡的媽祖廟給修複了。”
說起來,當時為了評“先進”,這個廟還是他帶頭拆的,可有些東西就是這麼玄乎。
把女神廟給拆了後。
村裡還真就有不少人,出海捕魚就再也沒有回來,每次說起這個,村民怨氣就很大。
改開後,就一直嚷嚷著要重新把媽祖廟給修複了。
可大隊長看著眼前這兩個小青年,不由皺眉問道:“今天,你們師傅沒跟著一起來嗎?”
還在啃螃蟹腳的朱小陶咯噔了下,當場緊張了起來,看樣子,這個大隊長並不信任他們。
可鄭非卻老神在在,不急不忙說道:“我師傅啊,他到bj開會去了,剛好孫大爺跟我聊起這件事,我就先過來看一看。”
大隊長很是詫異,孫主任介紹這個年輕人過來,難不成也認為那件事他做錯了。
大隊長低頭思考了會,問道:“能問一下,你師傅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鄭非撓撓頭。
“這個啊,我師傅被組織叫上去了,短期內,肯定是沒法回來的。”
大隊長有點為難:“能不能告訴我下,你師傅是哪位?”
鄭非咳咳兩聲,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了起來:“說起這個來,我出門都不好意思提他師傅的名號,其實是賀三行先生。”
一旁的朱小陶出現了種恍然大悟的表情,暗搓搓道:“就說,非哥不可能沒有老師的,藏得好深,連我們都不知道。”
而這個人是鄭非隨口杜撰出來的,這世界根本就沒有一個叫賀三行的畫師。
他這樣做的原因,無非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提高自己的可信度而已。
鄭非打鐵趁熱,趕緊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裡,直接拿出了那些繪好的簡易壁畫。
“大隊長,你看一下,這些都是我畫的,雖然我沒師傅那麼厲害,可他的六七成功力還是有的。”
何光糧看完後,那叫一個激動,因為紙上畫的這些壁畫,跟被他當年燒掉的那些差不多。
當年畫他們天後宮壁畫的老師傅,早些年就已經去世了,如今的他們,就算想找人畫,也不知道該找誰。
沒想,今天就有人送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