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非是真沒想到,兩張全國糧票就把街道乾部給請來了。
簡直就跟諜戰片一樣。
這年頭,大家對金錢流動還真是有夠敏感的,鄭非覺得,根本原因還是因為“待業青年”這個身份。
待業青年就等於沒工作沒錢,像鄭非這樣沒爹沒娘的,一旦有錢的話,大家就會覺得來路不正常。
王主任既然都問了,鄭非也沒有去狡辯,當場把在外灘幫遊客畫畫的事給說了出來。
這一次,鄭非沒再耍嘴皮子,當然稍稍換了種說辭,變成了他在外灘那裡畫畫,遊客見到他畫得非常好。
就讓他幫忙畫一兩張。
最後覺得他畫得實在太好了,跟藝術品一樣,主動掏錢和糧票給他的。
一開始他是拒絕的,但架不住對方熱情,把錢和糧票放下後,就直接跑了。
這時候圍觀的人不少,樓梯口已經站滿了人,有幾個長輩也跟著說道。
“小非,這件事確實要好好交代下,在沒釀成大錯前,趕緊收手。”
鄭非皺眉掃了大家一眼,感覺這些街頭鄰居好像也不相信他說的話。
不過想想也對。
半個月前的他,真就隻是個什麼手藝活都不會的待業青年。
他這樣的轉變,對他們來說,確實太快了,他們需要一點時間適應。
鄭非搬了張椅子過來,對著王主任說道:“主任,您在這裡坐一小會,我給您當場畫張人物肖像,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人了。”
對現在的鄭非來說,講再多也沒用,實力才是最好的證明。
“可以的,隻要你能證明的話,那社區就不會繼續往下追究。”
鄭非將畫架搬了過來,拿起小刀削起了鉛筆來,觀察了王主任一會後。
“擦擦擦”的摩擦聲在紙上響起,在場圍觀的人都驚呆了,一個個眼睛都瞪得老大。
平日裡,那個啥也不會,壁畫師傅都嫌棄的人,居然還有這麼一手。
小女孩洪小芸鼓掌起來。
“阿哥,真的好厲害。”
黃大媽感慨道:“要不是身份問題,這一手本事都可以到報社去工作去了。”
不到二十分鐘,一張速寫就給畫好了,拘謹坐了二十分鐘的王春風腿都感覺有點酸。
可看到自己的肖像畫後,還真稍稍有些臉紅和不好意思,感覺鄭非畫得是她年輕時的樣子。
“你這孩子,不老實啊。”
“我哪有你畫得這麼年輕,人都已經老了,白頭發也有不少了。”
“在我心裡,您一直都是這麼年輕漂亮,要不是您,咱們這個片區也不會這麼和諧穩定。”
“你這孩子油嘴滑舌的。”
鄭非誇起人來,臉都不要了,這年頭跟街道乾部還是要搞好關係的,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王主任要是喜歡的話,這幅肖像畫就送給您了。”
“那怎麼可以,這是你畫的,你送我,豈不是變成我伸手向你拿東西。”
“可這是你的人頭像,放在我這裡有點不合適,我今天在外灘幫人畫完後,也都是把畫送給他們的,為人民服務嗎。”
聽到這句話,王主任瞬間反應了過來,這小子話裡有話啊。
“行吧,那這幅畫,我就收下了,以後這種事情,要提前找社區報備下,我們就不用再專程跑一趟了。”
“明白了,王主任。”
王春風看這張素描畫像,是越看越是喜歡:“對了,小非,你有這麼好的手藝,要不要到生產組裡來,我專門給你申請一個畫師的崗位?”
鄭非笑了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份有點問題。”
“這個問題,我幫你解決,專門寫封信把你的情況如實彙報,應該就可以了。”
鄭非嘴角抽了抽,既然有解決的辦法,為什麼不早點幫我弄啊。
“就我這三腳貓功夫,就不去集體丟臉了,那裡個個都是人才,我真的配不上他們。”
王春風皺眉了下。
“行吧,你自己決定,反正我這邊給你留一個名額,你隨時想來都可以。”
鄭非也不傻,由於待業青年太多的緣故,街道就成立了不少生產組,有專門搞縫紉的,有專門纏毛線球的。
全都是用來安置那些返城知青的,可這段時間,他都聽說了,每月發工資那會,到手就隻有十多塊。
自己要是加入了,以後在外灘幫人畫畫賺的錢,就得歸集體所有,然後再跟大家平分。
那不是傻嗎。
事情總算解決了,就在圍觀的人群即將散去時,鄭非發現了那個借自己橡皮擦的小學生。
剛好跟他爹在一塊。
原來是王哥家的孩子,難怪那天感覺長得有那麼點像。
鄭非拿著一塊全新橡皮擦找到了王哥:“不好意思啊,今天我比較著急,就向你家孩子借了半塊橡皮擦,我有答應過他,還一塊全新的給他。”
剛剛見識過鄭非的畫技,王哥總算明白,他為什麼要借橡皮擦了。
見鄭非送一塊全新的橡皮擦過來,王哥當場對著自己的孩子罵道:
“王浩然,好好的借,怎麼就被你說成搶了,害你爹到處亂說,這下丟臉丟大了,看我不打死你。”
王浩然當場就哭了起來。
他真的非常委屈,今天被搶了橡皮擦不說,怎麼對方還橡皮擦,自己還要被阿爹打啊!
鄭非也很無語。
“王哥,好好說話,彆隨便打孩子啊。”
鄭非的死黨聽到消息後,也是第一時間趕過來,隨著“咚咚咚”的爬樓梯聲響起。
“非哥,你沒事吧。”
鄭非笑著說道:“我人好好在這,能有什麼事。”
朱小陶一臉不解:“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要被當典型了,不對,你昨天不是剛跟你那個半桶水師傅出去,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能怎樣,我把他給踹了唄。”
“厲害,還是非哥牛逼。”
可下一秒,他們兩人就被牆上那幅關帝畫像給吸引了過去。
剛王主任來的時候,鄭非特意用東西擋了下,再加上房內光線很差,她們才沒有注意到。
這個年代很多東西都非常擰巴,一邊改開,一邊打壓個體戶,一邊文化自由,可又層層把關。
剛剛為了不引起沒必要的麻煩,鄭非就用東西擋住了這幅畫。
“這不會是你畫的吧?”
鄭非也不藏著掖著:“這是我的房間,不是我畫的,難道你們畫的?”
“厲害,可以啊!”
王秋生看了關帝像幾眼,並沒有多大興趣,他對桌上那張素描畫像更感興趣。
他拿起了鄭非早先畫好的那張人頭像,問道:“這位女同誌也是你畫的?”
“嗯。”
王秋生當場激動了起來:“長得真俊俏,在哪裡認識的,能不能介紹下。”
“未來認識的。”
“彆開玩笑,我認真的。”
鄭非嫌棄看了他一眼:“這女同誌是我在夢裡見到的,那是在2020年的一個夜晚,她穿著性感的睡衣,躺在我的身邊”
“儘瞎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