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釣魚(1 / 1)

推荐阅读:

趙正把原本屬於兵部機關的過節獎金全部發給了基層,這事傳出去還不得讓人跳腳?說得難聽些,就是兵部尚書拿著大家的錢,去收買底層人心。

要知道兵部是個大單位,若是將坐班的都得罪光了,光有底下基層的支持,有個毛用。他們要架空趙正,趙正難道還能反過來架空他們不成?書桉誰管?檔桉誰管?兵部武選、堪輿、依仗,誰來管?

軍訓營或是監造場,還是長安總驛,亦或是馬場裡那些個泥腿子?這些人能挑大梁?

還不得是兵部那些侍郎、郎中、員外郎,甚至六至八品的流程官。鬨得大家肚子脹,那兵部的事就更沒人做了。

原本運轉挺正常的一個兵部,你趙元良一來,就變得一團烏七八糟的,這成何體統?可彆小看那幾百貫錢,那關係到人心向背。似趙正這般“吃裡扒外”的主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嫌棄。

莫昀跟在趙正身後勸了半天,可趙正根本就毫不在意。兵部總衙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一幫同床異夢的家夥。林仲、左恩慶流毒未清,如今再加一個鄭西元橫插一手。把他趙正扔進來填坑,想以下製上,讓他騎虎難下?那就看看,是你們能折騰,還是我能折騰。

什麼新官上任三把火,趕在我麵前炸刺的,統統給你拔光。

兵部不是某個人的兵部,就算是某個人的兵部,那如今的兵部,它也該姓“趙”,趙元良的趙。

這消息傳得快得超人想象,因為幾百貫錢的事,一夜之間長安城各省部衙司都知道兵部忽然就焦灼了起來。隻不過多數人因為趙元良一張嘴太過狠毒,都躲在暗裡準備看笑話。禦史台接連接到彈劾趙正挪用款項的呈表,安國公趙金玉披荊斬棘,奮戰一夜,全部駁回。

左司趙相領任兵部尚書,他有權處置犒賞事宜。更何況,他領款、發餉走的都是正規渠道,有王相的簽押,部省錢庫的憑單。他領的錢並未揣進自己的口袋,所謂專款專用,用的也都是犒勞散遠、辛苦的單位。是以所參之罪,並不成立。若是不服,可在朝會向聖人遞參,禦史台可不過問。

此言一出,滿兵部嘩然。

一大清早,他們便聚集在了安國公府門前,想要討個說法。趙金玉打著哈欠開門,不耐煩道:“又不是我給你們發餉,你們兵部的事,該找誰找誰。今日休沐,莫要在我府前集聚。”

於是便有人出聲道:“也是,這與安國公有甚關聯?我們要找,也該去找趙相才對!”

“找他又有何用?左右不過幾貫錢的事,難不成還要去良淄問他討要不成?我等今日聚集,為的不過是一個說法,怎地衙門裡坐班的就不是人?”

“哼!不是幾貫錢?那你們在此地說個屁!”角落裡,張宏端著手,依在馬車便冷笑一聲,諷刺道。立時便有幾道目光射了過來,“張軍訓,你是拿了趙相多少的好處?怎還替他說話?”

“閉了你的鳥嘴!”張宏道:“也就你們幾個,為了一口鳥食,鋪天蓋地。卻不知身後驅鳥之人,又怎看你等的醜態?你等四周望望,今日來安國公府的,可有侍郎、郎中?區區幾個流程官,你們犯的是哪門子大病?衝鋒陷陣這麼在行,不如去吐穀渾啊!?趙相不過昨日才有了處置,怎地這一夜之間,你們就都知道了?誰在當中作梗?看看你們身上披著的官袍,一副人五人六的模樣,實則愚蠢至極。此地不大,何以庫部司、職方司的沒見一個人影,就我們兵部司的,嘰嘰喳喳,跳得賊高……你們沒跟著趙相去安西,燒高香吧,就你們這智商,在軍中當炮灰都輪不上!“

張宏一邊罵,一邊上了馬車,“早知道今日讓我來是這等場麵,我還不如在家抱著婆娘睡回籠覺,回家!”

“張宏,你個叛徒!”

“吃裡扒外、見風使舵的小人,難怪不得王侍郎待見!”

……

馬車後,一串罵聲不絕於耳。

張宏回頭掀開後簾,用憐憫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一幫可憐蟲,被人當槍當得是如此地心甘情願。殊不知,眼下朝堂正在變天,這趙元良,又豈是爾等想象的那般簡單?良言不勸找死的鬼,罷了罷了,有緣再會!

長安城裡一股微風吹起,芙蓉園鏡湖上清波蕩漾。

趙正戴著一頂自己編製的草帽,提著一隻木桶,扛著一根魚竿,順著渭水河灘,卷著褲腳,束著袖袍,踩著腳下的鵝卵石,走到了平日裡釣魚的地方。

玄甲軍在四周拉開了警戒,赫連雲天遠遠地墜在了後邊。

趙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俯身打開一隻瓦甕,頓時酒香撲鼻。他滴了幾滴酒水,混著乾餌料拌成了魚食,剛想捏起一團打個窩子,卻聽身後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

“來了?”趙正沒有回頭,將手中那團魚食扔進了麵前的河灣處。

後邊那腳步聲的主人“嗯”了一聲,邊靠了過來,邊道:“先生總喜歡在此處釣魚,敢問先生,這許多日子了,可有什麼收獲?”

趙正拿出兩隻碗,倒了兩碗酒,取了其中一碗,喝了一口,道:“剛來此處時,也不知這水中深淺,是以並無甚大的收獲。前些日子,倒是釣了幾條小魚,後來事務繁忙,也無甚心思。直到昨日,總算起獲了一條大的。”

“哦?”那人坐下,端起另一碗,頓了頓,問道:“有多大?”

“那麼大……”趙正比劃了一下,“總有個二三十斤重吧。”

他轉頭,看著那人頭上戴著鬥笠,身上穿著一身河麵上漁夫一般的短打,於是道:“自打我在這水邊見著先生尹始,先生便就這一身粗布漁夫的打扮。先生家大業大,總不至於連身換洗的都沒有吧?”

那人捋了一把胡須,嗬嗬嗬地笑了起來,“家中不過傳了幾世,哪有那麼多換洗的粗布衣衫?”

他嗅了嗅自己的腋下,“可是有味兒了?”

趙正扇了扇,“魚腥味。”

那人臉上一紅,清了清嗓子,“說正事吧,昨日查到了什麼?”

見來人回歸正題,於是趙正也直接了當,伸出了五個手指頭,“營州,五十斤伏火雷。”

那人眨了眨眼睛,轉頭時臉色有些擔憂,“這便就印證了,月前探子查到的營州巨響,大約就是這伏火雷他已有了突破。”

趙正搖頭,“可這事,我總覺得可疑。既然他能要到伏火雷,那必定也能拿到配方。又何必在賬目上留下把柄?”

“這倒不一定。伏火雷配方與伏火雷是兩樣東西,庫部司能給他伏火雷,卻不一定能給他配方。”那人接著道:“不過你查到的這些,從側麵便能證明,康小六的確是瞞著朝廷在試製伏火雷。他若是起兵,此物也定能成為他的後手。”

“我到不擔心這個!”趙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康小六再能打,手裡再怎麼多的精兵猛將,我河隴也不怵他三分。”

“可河隴如今在打仗。”那人道:“他若是今明兩年起兵,河隴如何援手?安郡王說,若河隴未定,須得緩兵而行之。而如今正是最危險之時,我想問問元良,魏王當真是要在吐穀渾呆到明年?”

“看情況!”趙正道:“既定軍策便就是拉長整個進程。吐蕃畢竟占據高原地利優勢,想要急攻猛進,卻得不償失。如今戰策已定,想要輕易更改卻是不易。是以河隴軍如今是被牢牢地釘在吐穀渾,動彈不得。的確也是大唐最危險的時候。”

他攤了攤手,聳肩道:“除非達布肯輕易放我們回來。”

“攘外必先安內麼?”那人笑笑,“這也不是個辦法!不如,元良辛苦辛苦,將這事挑了吧。”

趙正想了想,正色道:“先生早就想好,要拿我祭旗?”

“元良言重了!”那人挪了挪身體,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持著魚竿,歎了一口氣道:“鄭西元。這人藏得十分深,我若在明麵,他定不會重用於你。此人心機詭詐,想看你我二人內鬥。卻不知,我又豈是那般容易憑他擺布的?你如今上任兵部,又領左司,恰中我等謀劃,也省了許多事。你也正好可以找借口編練長安新軍。而我,可以沉下心來,好好查查這幫人的底細,也算不負安郡王臨終之托了。”

趙正“嗤”一下笑出聲來,“編練新軍?我能有多長時間?”

那人看著趙正,想了想,道:“那要看康小六伏火雷的進度了。若是他真的能將伏火雷製練地如探報所說玉石俱碎,那恐怕也就隻須等一個機會或是借口。但冬日不便行軍作戰,他要反,也得是明年開春之後。”

趙正掐著手指算了算,好嘛,七個月。

“哪有那般長的時間!?”那人搖頭,道:“你當康小六這些年在朝堂的經營是假的?他每年遣人送禮,套拉近乎,多少還是有些成效的。我那不爭氣的二郎,在禦史台供職時,就一直想要參他謀反,壓都壓不住,還是涼王殿下與他能說上幾句話,這才沒能釀成大禍。安郡王將他調去涼州,著實是去了我一塊心病,就怕他打草驚蛇。”

他摸出一卷紙,交給了趙正,道:“這名單上的人,皆有與康陸裡應外合之嫌。屆時反軍未到,他們必定提前生事。元良你也記著些他們,回頭找機會,是你左司的,該調離調離,該撤換撤換,否則,你連七個月的時間都不會有。”

趙正想看看這名單上都有誰,但一時不甚方便,隻好先揣進懷裡,等閒下來再說。

“也罷,這朝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趙元良天生便是個衝鋒陷陣的命。”

“哎!”那人長歎一聲,“元良妄自菲薄,老夫亦無話可說!”

趙正便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鬥笠,“先生,成日戴個鬥笠,可還習慣?不如摘了吧。此處玄甲軍警戒,外圍又有你暗樁的護衛,你怕甚呢?”

那人便也跟著笑了起來,端起碗來大喝了一口酒,隨後,伸手摘下了頭頂的鬥笠。

趙正麵前便出現一個白須白發,麵容嚴肅的老頭兒。

若是換上官袍,再端起兩手,那便就是活脫脫的一個渠國公。

“老夫這麵目啊,半輩子都見不了人……”他道:“安郡王這老狐狸,儘是挖坑讓人跳。”

趙正醉漢笑意,答道:“可是連聖人都不知,長安的盧玄,隻不過是安郡王布下的一顆明棋。而渠國公你,才是那釘在京師的王牌!”

“啥也彆說了,說多了都是夜不能寐!”渠國公端起碗來碰了一下,道:“說起盧玄,你打算如何處置?”

“調離。”趙正望向了河麵,“他在長安,遲早要被鄭西元算計。他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事的,留著他在長安,終是個隱患。”

“你打算調他去哪?”

“淮西吧。”趙正道:“沛郡王身邊,缺個人。梁珅說,安郡王在淮西、江南布置了多間教坊,便讓他帶著他那四大頭牌去教人唱曲跳舞也是個好差事!”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那正好!”渠國公道:“可劍南呢?”

“劍南我已安排曲貢去了。”

“那吐蕃人?”

“是!”趙正道:“梁珅我另有他用,吐穀渾戰事諜報暗樁皆已成熟。劍南的混水他便不要再去蹚了。我打算調他回職方司,領全國暗樁,專事軍政諜報。”

“那不錯!”渠國公道:“這麼一來,刑部梁老兒算是欠了你個人情。你把他寶貝兒子調回長安,他還不給你立個生祠?”

“梁尚書他才不至於這般作弄。”趙正哈哈大笑起來。渠國公罵了一聲,道:“你還有心思笑,鬨得兵部雞飛狗跳的,看你今夜如何在聖人麵前收場。”

“渠國公你又撂挑子!這不就是咱倆的既定策略麼!”趙正道:“兵部不亂,我如何插足?我又如何紮根?昨日那一遭,我倒是有了幾個可用的人選。到時,右相可得開個方便之門才是!”

“走程序!”渠國公揮了揮手,“文走吏,武走兵,少來我這套近乎!你堂堂左司丞相,當真是要把我推在前邊賣老臉不成?我這幾日也忙得不可開交。”

“你忙啥呢,成日就盯著你那幾畝地!”

“你還有臉說這事!”渠國公吹胡子瞪眼,“我是沒空與你爭個長短,有那閒工夫,你早被我一腳踢到海邊去了!”

“那右相到底在忙啥呢?”

“翻鄭西元的老底!”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