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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驚情四時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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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正帶著許聰去成衣店裡新買了件緞麵袍子,又為他買了雙鞋。把他的襆頭重新戴好捆紮,在永安渠邊洗淨換上新衣裳,整個人看上去傻嗬嗬地又恢複了那股老六的氣勢。

“侯爺,餓了……”

趙正罵了句“沒心沒肺”,又去買了些炸果子,一隻燒雞,一壺水酒。兩人坐在永安渠邊的一處茶坊裡,趙正排了十文錢,要了一壺茶,一邊看許聰狼吞虎咽一邊想著自己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

“侯爺你不吃些?”許聰一人咥了大半隻雞,端著半邊雞屁股問。趙正搖頭,“瘦得跟烏鴉似的,沒什麼胃口。”

兩人吃喝了一些,趙正猛然想起,達念還在城南等他。

也不知趙金玉讓誰去良淄把達念接到了城南,有沒有因為事態緩和把達念又送回了莊上。不知達念知道朝中有變,心中會著急成什麼樣,結果因為等盧玄找許聰,巴巴地等了四個時辰。

“走了走了!”趙正一想到這,哪裡還呆得下去,他推了一把仍在嗦著雞骨頭的許聰,許聰一臉茫然:“未吃完呢!”

“打包回家吃去!”趙正讓店家拿了包果子的油紙,將吃剩下的雞架子雞骨頭都一並打了包,交給了許聰揣進了懷裡。兩人上了馬車,一路從朱雀大街出了南門。到了南門外趙金玉說的一處土地廟,卻也不見達念。趙正看那土地廟邊有馬車呆過的痕跡,料想達念應是到了此處,又被人帶走了。心中記掛,於是馬不停蹄,催著許聰往良淄趕。

結果剛上去往良淄的官道,便見前方一人一馬迎麵而來。許聰一瞧,便興奮地叫道:“是三夫人!”

趙正見那一匹棗紅馬,馬背上一個瘦小的身影,挽著發髻打扮利落,一身素色衣裙,裹著羊絨坎肩,不是達念又是誰?

“停車。”

“元良!”達念也早看見了馬車,到了車前駐了馬,帶著哭腔從馬背上下來,撲進了趙正的懷裡,嗚嗚嗚地抽泣了起來。

趙正還從未見達念如此哭過,自覺是這幾個時辰沒有消息,對不住達念,於是摟著她上車,一個勁地陪不是。按達念的性子,在良淄莊上沒有等著趙正,她是不會走的。隻是趙金玉派來的人拿了趙金玉的親筆手書,達念怕趙正遇上了麻煩,到時要走時會拖他的後腿,於是隻好照辦。可到了城南的那處土地廟直等到晌午後,仍舊不見趙正的身影,接她的那人也暗自奇怪,達念讓他進城打探。結果他走沒多久,便就來了一隊家仆模樣打扮的人,說是見娘子獨身一人,這荒郊野外不甚安全,不如去莊上坐坐。

那些人看上去並無惡意,達念原本想拒絕。卻不料他們並不多言,當即前擁後堵,有人跳上馬車,牽著馬韁“駕”一聲,便載著達念往西邊去了。

達念心中害怕,但臉上強裝鎮定,問那些家仆要帶她去哪,他們卻不說話。馬車往西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又折向南麵的渭水,在一處渡口又等了半個時辰。達念見他們竟是要帶她上船,心道這船是萬萬不能上的。誰也不知他們要帶自己去哪,萬一是人販子,又或是什麼彆的對元良沒有好心的敵人,那不就毀了麼?又想到若是人販子倒也沒什麼,無非多給些錢財買個平安,總還有回頭的時候,但萬一對頭要用她來脅迫郎君做些違背良心的事情,那不如死掉算了。

想通了這點,達念便仔細地留意逃跑的時機。可這些家仆將她看守地極嚴,就算如廁,也有四五人跟著。達念一時技窮,料想人販子也不似他們這般穿著,想來定是要對付元良的。於是心中尋死的決心就更加堅決。

不一會兒,船到了。是渭水河上尋常的渡船。達念見他們隻攙扶著自己,卻不管馬車,便問道:下船了怎麼走呢?有人便答:夫人放心,下船的碼頭自然有馬車等候。這渡船船小,擠不下那馬車。達念便不依,說是馬車上有她的細軟,還有郎君的衣物。若是丟棄在這,回頭要被夫君責怪。若是不方便帶上馬車,那便容她去收拾一番,該帶著的總是要帶著。

說著,便跳下渡船,執意要上馬車。那些家仆們也沒法,隻好派了三人跟著一起。誰知達念上車之後,忽然抽出趙正留下的短刃,趁其不備,不由分說連傷三人,然後割開套馬的韁繩,趁船上的人反應未及之時,騎上馬就逃。

達念是蘇毗女子,自小便是在馬背上長大,馬術自然精湛。但牽車的馱馬不比吐穀渾放牧的馬匹,更不如戰馬。達念快馬加鞭,但那馬卻跑得並不快。船上的人騎著馬追將上來,達念一時不留神,竟是錯過了回良淄的官道,在渭水邊的樹林子裡兜轉了幾圈,出來時,已是迷了方向。達念抬頭看天,卻見天空雲層密布,看不見日頭。回頭再看,林子裡已有了追兵的動靜。達念心道若是亂竄,還不如回到河水邊。隻需要順著渭水河下遊的方向,總是能見到良淄莊的。

而且元良也說過,對敵之時切不可莽撞,須得明白其情其勢,凡事也得順勢而為。眼下他們正追在自己身後,想來河邊人少,有機可趁。於是下馬,撕扯身上的衣物,包裹馬蹄,隨即扯了幾把乾草,塞進了馬嘴。翻身上馬之後,循著幾波人中間的空隙,插向了他們的身後。

聽聞著水聲依舊,達念小心翼翼地從樹林中探頭觀望,隻見跑來跑去,又跑回了那碼頭。達念皺眉,心中不由暗道一聲不好,還好碼頭邊停著的船靜悄悄的,似乎沒人。達念鎮定了下來,心道這船是那些人要將自己擄走的重要工具,若是逃了則罷了,若是沒逃出這些人的掌控,到時還是要坐這艘船離開,不如乾脆一把火將它燒了,或許能拖延一些時間。

一不做二不休,達念壯起膽子靠了過去。果不其然,那船上竟是連看守也沒留下一個。隻有三個被他用短刃捅傷的人,仍躺在船艙中等待救治。達念便悄悄地上了馬車,取了火折子,又拿了些衣物引火,火著了之後便扔在了船上。

那船艙裡三人見火勢大起,頓時掙紮著要往外逃,但那火封了上碼頭的路,三人不得已隻好往水裡滾去。

達念站在岸邊,往河裡扔了幾塊破木板,道:“你等休要怪我,我也是為了活命才這般做的!”

那三人哪裡還能爭辯,紛紛搶上前來抱著木板子,想上岸可碼頭的岸高,湍急的渭水將他們衝離了岸邊,直往下遊衝去。

達念見那火越燒越大,尋思火勢一起,必被人發現,須得趕緊逃離才是。於是不管不顧,騎上馬順著河水,往下遊而去。

那馬沿著河岸直跑了大半個時辰,達念忽見周圍景色越來越眼熟,再一眼,便辨認出這就是元良平日裡釣魚的地方,旁邊就是官道。於是循著滿布鵝卵石的河灘,縱馬一躍,上了平坦闊直的官道。抬眼一望,不遠處就是良淄莊。

許莊頭見達念一身襤褸,滿麵灰塵,臉色青白,知道是遇到了什麼事,於是招呼眾莊農上前詢問。達念喘勻了氣息,道:“我方才被人擄了,騎了近一個時辰的馬,才逃了出來。隻是不知元良如何,許莊頭,可能帶著人隨我去長安一探?”

《最初進化》

許莊頭一聽主母被人擄了,那還了得?於是令人敲起了梆子,莊裡有一個算一個,能騎馬的騎馬,有驢的騎驢,沒有馬沒有驢的便步行,扛著扁擔鋤頭,拿著木棍兒、鐵叉子、連枷,一窩蜂似的湧出了良淄,嚷嚷著要找那些人算賬。

反了天了,侯爵夫人都敢動,還有沒有王法?

一行人前後呼應,往長安而來。但畢竟腳程腳力不一,達念瘦小,馬術又高上眾人一截。跑著跑著就領先眾人數裡,身後追著的幾個莊上老農也是望塵莫及,眼看轉過一處麥地便就是長安城範圍,卻見前麵一車一馬停在了路中間,車邊一男一女兩個人,正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趙正坐在車裡,聽達念將整件事說完,臉色頓時差到了極點。

這分明就是有人要擺他一道。

而且選在了如此節骨眼上,讓趙正分身乏術,定也沒安好心。趙正思來想去,他在長安城不過半個月,所識之人一隻手就能數將過來。是什麼人想對達念動手?

林仲?

太子?

亦或是渠國公?

達念雖然長得漂亮,但身材單薄瘦小,我見猶憐,根本賣不上幾個錢。若是要殺她,哪裡都能動手,犯不著還要過河!他們挾持了達念又意欲何為?

這也太明目張膽了!

趙正真想調轉馬車回長安城裡去問趙金玉,這貨是怎麼辦事的?越來越不靠譜!

趙正托起達念撕成了片狀的素稠裙袍,長歎一口氣,“若不是你聰明懂勢,此時怕是再也尋不到你了。”

達念欣慰地抱著趙正,閉著眼睛喃喃道:“元良無須擔憂,若真有那一日,有死而已。阿念才不想拖元良的後腿。隻是真到那一日,元良得想著替我報仇。”

“我滅他滿門!”趙正氣得腦袋冒煙,心想今日這狗屁倒灶的事情是真多。但最讓他後怕的就是達念被人差點擄走的事實。料想這事情一眼可以望到底,也不知是哪條線上,對他趙正已經視如眼中釘肉中刺了。隻是明著對付他趙正還有許多顧及,隻好旁敲側擊,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這麼一想,就連許聰差些被人拐賣都變得不尋常起來,怕也是為了拖延趙正的時間。隻是他們沒想到,這看似柔弱的蘇毗女子,實際上心底十分堅韌,而且彆看她單薄瘦小,平日裡細聲細氣,不爭長短,但耍起狠來,趙正也是見過的。

“元良!”

“嗯?”

趙正摟著達念的肩膀,低頭看見這女子臉上的淚痕仍舊未乾,她微微抬著頭,看著趙正,“嫦兒與月兒今日去阿團查驗土地事宜,我回良淄時還未曾見到她二人。我擔心……”

“沒什麼可擔心的!”趙正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嫦兒與月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唯渠國公事問。先不用管她們,你今日受驚了,先在車上好生歇息一番。說不定到了莊上,她們也回來了!”

“嗯!”達念見趙正臉上正自不懷好意,知道他也是被惹惱了,再說下去不合時宜。於是閉上了嘴,靠在趙正的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行人烏泱泱地來,又烏泱泱地回。

整條官道上,人聲鼎沸。幾百莊民拖了近二十幾裡路,又都扛著農具,路過的客商見他們殺氣騰騰,暗以為哪裡起了民變,於是紛紛避讓。直到夜幕降臨,騎著馬和驢的莊農們才將趙正的馬車護送回了良淄莊上。

嫦兒與月兒早已等在了莊口,見馬車上達念那狼狽的模樣,都自責不已,說是沒有陪同主母一道,才釀成了今日的險情。達念倒是會安慰人,隻推說這事她們在場於事無補,無非多了兩個累贅,跟著還不如不跟為好。二女頓時破涕為笑,賭誓說無論生死,也不能再有下一回了。

趙正一身疲憊,暗自搖頭。往莊內走了幾步,卻見許莊頭未來迎接。心中正自狐疑時,卻見老許頭帶著幾個人,急匆匆從莊內趕了過來。

“侯爺,這幾位……”

趙正對著火把一瞧,隻見其中為首一人麵色黢黑,身形矯健,一雙銅鈴大的眼睛熠熠發光。

“元良!”

“守道!?”趙正吃了一驚,打前確認,仔細瞧上一眼,居然真的是梁珅梁守道,“你甚時候回的長安?”

梁珅眼中有些閃爍,反問道:“夫人何在?”

“在這呢!”達念與梁珅原本也是舊相識,此時聽得是他到了,於是連忙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妾見過梁將軍!”

梁珅似乎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在就好,沒來晚!

“怎麼了?”趙正準確地捕捉到了他表情的變化,追問道:“守道可是知道些什麼?”

梁珅點頭,道:“此事說來話長,我等你也有半個多時辰了。進屋聊,我有些事要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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