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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劇本反著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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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說話被打斷,所有人都看著趙金玉。

趙玔麵露好奇:“安國公,你素來惜字如金,低調行事。怎地今日如此沉不住氣?說吧,你要參誰?”

趙金玉起身,移步到殿前,推手打拱:“臣參徐王殿下殿前失儀。”

“……”趙玔仰了仰身子,“徐王?那安國公你這反應稍慢了些,朕都罵完了你才出來參奏。行了,朕回頭罰他。”

趙金玉卻不動,“臣還有參。”

“一並說了就是。”

“是!陛下!”趙金玉撩起袍擺,忽然跪倒在地。

趙正分明感受到了這大殿中有那麼幾雙眼睛正在看著自己。趙金玉側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很果決:“臣,再參上護軍鎮軍大將軍蒼宣縣侯趙正趙元良六大罪狀!”

趙金玉中氣十足,聲音洪亮,一字一嚼,斬釘截鐵。趙正趙元良這五個字縈繞而開,頓時引起一陣驚呼。朝堂“哄”地一聲,炸了。

如今這朝堂之上,哪怕是消息再閉塞的人,都知道安國公與蒼宣侯是什麼關係。好事的更知道,安郡王的嗣子,曾經便是平涼趙氏的帳房,是趙正身邊最信任,也是最信任趙正的人。如今當著聖人與百官的麵,竟是兄弟鬩牆,讓人好不唏噓。

這平涼趙氏一門,一文一武,出了兩隻鳳凰,自此平步青雲、壯大世族門楣,原本指日可待。可卻不曾想,或許這其中又有什麼不能為外人知的原因,當場對簿朝堂,實在可惜。

太子側頭,看向了涼王。

涼王卻微微閉著眼睛,麵無表情。

“安國公!”趙玔顯然始料未及,身體不由前傾,語氣也變得生硬:“你可是瘋了?今日是朕召見趙元良,是要與他表功封賞的日子。可你卻當著朕的麵,要參他六大罪?”

“回稟陛下,臣未瘋!”趙金玉從袖袍中抽出一卷紙,雙手奉上,“此乃臣的參表,請聖人過目!”

高隆盛弓著腰,一時不知該接還是不該接。彆人不清楚,但作為聖人的貼身奴婢,高內侍十分清楚聖人對趙正的評價。更何況今天跑出來煞風景的還是趙正的族兄弟。這狀紙接了,難免又要有一長段口水官司要打。其中利害自是不用明說,而這牽扯到的前因後果之複雜,怕也是要讓人傷儘腦筋。

高隆盛看了一眼聖人,隻見趙玔胸口劇烈起伏,已是竭力壓抑肺腑。

“陛下,奴婢去為您端茶。”

“免了!”趙玔深吸一口氣,看向了趙碩,“涼王,你說這參表,朕接是不接?”

那意思十分清楚,無論是安國公,還是蒼宣侯,都與涼王有莫大的淵源。一個是安郡王的嗣子,一個是河隴的嫡係。而這兩人本身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原本他們應該擰成一股繩,就算有什麼要說的,又為何非要放在意義非凡的大朝會上來說?

好家夥,六大罪?禦史中丞、安國公親自遞參,這六大罪會小嗎?一旦坐實,是殺是關還是流放?趙玔掃視著相關人等。

趙金玉鏗鏘呈表,儀態高昂,趙正低頭,默默不語。涼王與太子,一個準備看笑話,一個則閉眼參禪。

場麵十分詭異。

這是逼宮嗎?

“涼王!”趙玔又喚了一聲。

趙碩睜眼,坐直了身體,“臣,信元良!”

“朕問的是這參表,朕接不接!”

趙碩扶著膝蓋,站起身,走到趙金玉的身邊,跪了下來,“回稟聖人!趙正趙元良其人忠勇,體國克忍。自涼州蒼宣團練使起家,曆經大戰小戰數回。親手射殺蕃賊倫欽朗日……”

“什麼?朗日是趙檢校親手殺的?”

“這……這……這從何說起啊?朗日不是失蹤了麼?怎地是死在了上護軍手中?”

“難怪啊……難怪興慶二年吐蕃結讚突然發難,原來是他女婿死在了趙檢校手中?”

“嘶……這是奇功啊!我聽聞那朗日,生性殘暴,屢犯河隴,當我大唐子民如豬狗般屠戮……”

趙碩話未說完,立時被朝堂上的雜亂聲音打斷。趙金玉歎了口氣,小聲道:“涼王殿下又是何必?”

“若是因為我而辱沒了元良,便就算我能跳出太子的圈套,那也不過隻是一個無義之徒。”趙碩目不斜視回答,轉而對著鑾前高聲道:“聖人明鑒!趙元良治民治軍功勳顯著。河隴一地多虧有元良的謀劃與設計,才有如今民富兵強的局麵。安西之行,更是一戰定乾坤,俘殺約茹軍民夫奴上十萬人,致使約茹三年內不敢輕舉妄動。若說趙元良的功勞,臣罄竹難書。若說趙元良所謂的六大罪……安國公的參表,不可信!”

說罷,趙碩伏地叩拜,言辭懇懇,情之切切。

趙金玉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原本按照鄭西元的計劃,一旦聖人有將趙碩發往劍南的意圖,他們便要以彈劾趙正的名頭來轉移視線。最重要的,是要以“六大罪”破壞趙正接替河隴軍政的可能,讓聖人將涼王留在河隴。畢竟相比較南詔,吐蕃才是大唐最強勁的對手。涼王在河隴經營數年,有豐富的前沿經驗。依照對聖人的了解,他萬萬不會舍本逐末,去破壞河隴的對敵優勢。

隻要涼王留在河隴,趙正暫時受些委屈並非不能接受。太子一黨對付涼王的陰謀,也便頃刻間消散。安郡王手眼通天,他知道聖人有意更變儲君,而自古變更儲君之位,少不得兵戎相見,兄弟相殘。可隻要不讓涼王與太子過早翻臉,大唐便亂不起來。而一旦需要翻臉的時候,至少涼王手中能有可用之人,可用之兵。

趙金玉不知道陛下當初為什麼會立秦王為太子,但他知道既成事實難以改變,隻能力保河隴不失,權力能順利交接。這是安郡王留下的遺言,也是他當初極力促成趙碩節度河隴。當初安郡王勸涼王極力跳出太子的手掌,涼州雖然是太子的舊地,但也是個機會。

趙碩再無力,至少他還有一支右武衛。而且西北善出精兵勇將,又是大唐的養馬場地。涼王若是被逼走投無路,也仍舊有翻身的本錢。

趙金玉仍舊記得安郡王臨死前與他說過的話。

“大唐曆經二百餘年,如今已是外強中乾。民生民心,亟需休養,此二者乃國之根本,若要中興,唯仁君可圖。但太子心性紊亂,做事狠辣,為將尚可,但為君則大唐危矣。陛下膝前少兒,唯二郎既有雷霆手段,亦有愛民之心。隻是為父天命將至,不久於人世,不能扶涼王殿下走這最後一程。你須謹記,若要平涼太平,便就要河隴太平。若要河隴太平,便要大唐太平,若要大唐太平,須得朝堂太平。若要朝堂太平,那河隴必須要在涼王掌中……就算是你族兄趙元良,也不能喧賓奪主……切記……”

趙金玉看著涼王,不由默默搖頭。

殿下,那些死去的,活著的,站著的躺著的,在前線殺敵的,在後方秣馬的!這大唐朝廷半數肱骨都在為你鋪路,便是趙正趙元良,也未曾說出半個不字。可是殿下,你又何以先降啊!?

“涼王殿下謬矣!”趙金玉決定奮力一搏,直麵聖人,道:“臣雖受恩,聖賜同中書門下三品。可殿下卻忘了,臣本職乃是禦史中丞。禦史台彈劾參表,不須經過殿下授意。聖人亦不能推拒。”

這場麵,連高隆盛都看不下去了,他小聲喝道:“大膽!”

“高內侍慎言!”趙金玉道:“此乃朝堂,內侍監不在朝列,不可妄議!”

“行了!”望著趙金玉這義正嚴詞的模樣,趙玔也不由得收斂了起來,“這參表我接就是。高隆盛!”

高隆盛點點頭,彎腰下了鑾階,接過了趙金玉手裡的呈表,轉身恭敬地遞給了鑾座上的趙玔。趙玔其實也很想看看,趙金玉要彈劾趙正什麼罪名,接過打開一看,臉色頓時不善。

趙金玉道:“臣參,上護軍鎮軍大將軍蒼宣侯趙正趙元良其罪一:射殺吐蕃倫欽,妄開戰端,致使河隴危急,石堡城易手,左右武衛損兵折將。其罪二:趙正趙元良身為平涼裡正之時目無尊上,傲才視物,待價而沽,受職不恭。其罪三:趙正趙元良護送開樂公主遠嫁回鶻,卻與公主兄妹互稱,有亂宗室綱常。其罪四,趙正趙元良身為安西都護,私鑄錢幣,形同謀逆。其罪五,趙正趙元良賄賂軍心,鐵門關一役,右武衛軍士甚至高呼其千歲,此事與役軍卒皆知。其罪六……”

趙金玉說到這,停頓了下來。

整個朝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在朝的,誰都知道這份參表有多重,千斤難比。而始作俑者安國公,這是要把他族兄趙正往死路上逼啊!

莫說他們,便是早知道情況的趙正,都沒料到這樁樁件件,全部都錘在了自己的胸口。趙金玉隻說是六大罪,而他卻根本沒想到,這六大罪竟真是如此地大惡不赦。趙金玉在寫這些的時候,想來也不須多費腦筋,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他與自己親曆的。

那時涼王殿下招攬,他還拉著自己的衣角,鼻涕眼淚順著臉往下滾。可如今作為罪狀,他是真不含湖啊!

趙正看向了有些猶豫最後一句話當說不當說的趙金玉,那背影確實成長了,也更加地讓人想不到地更像安郡王了。

“怎麼不接著說了?”趙玔的眼神顯然不善,他看著趙金玉,“你不說,朕來念!其罪六:趙正趙元良,與回鶻汗妃苟且!手段卑劣,且還誅殺了知曉奸情的汗叔巴特!是也不是!”

說罷,便將那參表卷起,扔向了趙金玉。

趙金玉長揖到地,“是!陛下!”

“荒謬!”趙玔直氣得站起了身來,若不是高隆盛扶著,他甚至想衝到趙金玉的跟前,“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你等言官彈劾百官,本是你等的權利。可此等捕風捉影的故事,你也能當真?安國公,說罷,你想做甚?你這罪狀,蒼宣侯輕則牢獄,重者斬首。你想要朕怎麼處置?”

眼看場麵一發不可收拾,太子卻慢悠悠地推了推手,道:“陛下息怒!臣有奏!”

聖人扶額,氣喘籲籲。高隆盛勸道:“聖人且坐著聽,坐著聽。”

趙玔擺了擺手,看著太子,“你又有何要奏?”

太子出列,跪在涼王的身邊,“臣奏,所謂蒼宣侯的六大罪,實則經不起推敲。且不說有無實證,便就這些乍一聽上去不是謀逆便是有亂綱常的所謂罪名,實則因時因地,人之常情才有的。其罪一,射殺吐蕃倫欽妄開戰端一說。其時趙元良乃平涼裡正之身,官位雖低,但也有緝拿匪要的職責所在。朗日屠村在前,趙元良若是放手讓他跑走,那才是真罪過。其罪二,據臣所知,趙元良對涼王尊禮有加,何來目無尊上一說?至於他待價而沽,就更無從談起。平涼一窮二白,三百餘口嗷嗷待哺。彼時涼王征召,元良不過掛念鄉親,無心仕途而已。最後是涼王強塞了個蒼宣團練使的閒職與他,誰也不料這後來唐蕃突然開戰……”

太子娓娓道來,彷佛親曆。便是連趙正也心中好奇,他為何對平涼的事如此熟知於胸。轉念一想,怕那時涼州的地方府衙,大多也都是太子的心腹,這麼說來,他一早便已經完全暴露在了太子一黨的麵前。

所以後來林仲才想著要除掉他,倒也通順。

太子看著涼王,問:“二弟,為兄可有說錯?”

趙碩搖頭,“皇兄句句屬實,元良並無怠慢本王,更未目無尊上。”

“那便好!”太子胸有成竹,繼續辯解:“其罪三,趙元良與瑤林公主兄妹相稱,可有不妥?”

他望向了趙金玉,“若有不妥,安國公又是如何成為安國公的?平涼趙氏與我太原趙氏原本同宗。隻是不服昭穆,不論輩分。瑤林公主遠嫁回鶻時,不過十六歲,趙元良當年二十,請問,喚一聲兄妹,便真就有亂綱常了?荒謬!”

趙金玉沒有言語,抱著朝板隻靜靜地聽。

“其罪四……私鑄錢幣……”太子一邊說一邊笑,他轉身看向眾位朝臣,“各位,安西丟了多少年了?我知道!十六年!若不是元良,安西焉在?若不鑄幣,誰送軍餉?戶部?兵部?還是你禦史台!?”

太子越說聲音越大,伸手便指著趙金玉,“安國公,你可有絲毫體恤過前線將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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