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傅直潯在燈下閱書。
傅天來報:“太子的人又來了,屬下等人盯著。”
傅直潯“嗯”了一聲,目光並未離開書卷,傅天便打算離開。
誰知剛走到門口,身後便傳來傅直潯毫無波瀾的聲音:“都殺了,嫁禍給三皇子。”
傅天一驚,猛地駐足:“主子……”
傅直潯閱完一章,擱下書卷,一向清冷的眼底泛起絲絲縷縷的嗜血之色:“以後監視侯府的阿貓阿狗,統統清理乾淨,彆來礙我的眼。”
“主、主子——”
“要我說第二遍?”
“是,屬下領命!”
傅天閃身而出。
傅直潯重新拿起書卷,往下翻頁,神情清冷,眼底不複修羅之色。
這一夜,明舒睡得並不安穩。
總覺得耳邊鬼叫不休,舊鬼啼哭,新鬼煩冤。
清早醒來,眼下一片青黑,乍一瞧去,也跟鬼似的。
木樨倒想幫她遮一遮,可窮困潦倒的兩人,哪來的胭脂水粉?
無奈隻能找趙伯,問他要了兩個雞蛋,煮了給明舒敷眼。
正敷著,趙伯拎著兩個食盒來了:“熬了雞湯,少夫人您趁熱喝……”
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食盒蓋子,從裡麵把碗端出來。
明舒瞧著,腦中突然劃過一道亮光。
她一把按住木樨給她敷臉的手,死死盯著那碗雞湯:“放回去。”
趙伯一怔:“這是走地雞,老奴熬了兩個時辰,加了當歸、黃芪、紅棗——”好喝又滋補。
“放回去。”
趙伯有點不高興了,難不成怕他下毒?他堂堂江湖第一神醫,要條人命用得著在雞湯下毒?瞧不起誰呢!
“把蓋子也蓋上。”
哼,不喝拉倒,倒了喂狗!
“打開蓋子,把雞湯端出來。”
趙伯古怪地看向明舒,逗他玩呢?
明舒取下臉上的雞蛋,疾步過來,盯著合上的食盒,見趙伯不動,又把蓋子打開,目光死死盯著熱氣騰騰的雞湯。
趙伯懵了,木樨握著雞蛋也是看不懂。
明舒的臉上卻漸漸浮起如釋重負的笑,她知道如何修補青銅方尊的封印了。
“趙伯,謝謝啊!”明舒端出雞湯和幾樣麵點,招呼木樨一起,“好喝!”
趙伯有點淩亂,卻聽明舒又對他說:“勞駕同夫君說一聲,二伯父的事,我知道如何解決了,請他一起相商。”
趙伯回:“少爺一早就出門了,老奴不知他去了何處。”
明舒倒也不意外,略一想:“那便找二夫人來,原話告知,說需要馬車和人手。”
程氏一聽,風風火火地趕了回來。
明舒默默在心裡評價了一句:關鍵時刻,還是女人靠得住。
“你說,怎麼做?”程氏言簡意賅。
明舒不由又對這位二伯母生出兩分好感,隻要不拿孩子刺激她,她就是颯爽的將門虎女。
“帶青銅方尊和龍雀寶刀去歸遺山,我來封印方尊。”
“歸遺山?那是皇陵之地,你確定要去那裡?”
“是,唯有歸遺山的風水才能封印方尊,且封印之後,也隻能將方尊葬在那裡,以免再生事端。我知歸遺山外有禁軍看守,故而才請二伯母來。”
程氏想到方尊不封印,她家就不得安寧,便爽快應下:“好,我去安排。”
晌午過後,明舒、程氏一行人,成功進入了歸遺山。
皇陵在主脈,他們去的是與主脈隔著三座山的支脈。
從風水上來說,歸遺山乃龍脈,主脈乃龍頭龍軀,而明舒選的支脈,則是龍爪,正好能死死扣住方尊。
至於封印之法——
明舒受食盒啟發,放棄修補破損的封印,而是在封印之外,再套一層封印!
擺好青銅方尊,明舒取出一疊黃符,心一橫,又在左手掌心割了一刀,手指沾血,以她的精魄在符上完成最後一道咒。
“二伯母,木樨,你們退到山腰。切記,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上來,封印之陣一旦被破,我也無能為力。”明舒正色叮囑。
木樨擔憂地問:“那您什麼時候能下來?”
“不清楚。”這個封印之陣,要引九天玄雷,她的師父都未使過,她也隻有五成把握。
“如果天黑我還沒下來,木樨,那你上來。”
明舒淡淡笑著,木樨卻刹那白了臉。
公主的意思,是上來替她收……
“公主!”木樨一把拉住她,“要不——”算了。
明舒寬慰她:“風水師本就遊走於陰陽之間,哪有什麼萬無一失?但你也彆怕,我還是有把握能成的,但要有個萬一……”
她朝著程氏行了一禮,“二伯母,請您照拂木樨。”
程氏亦有幾分動容:“行,你且安心。”
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倘若事成,我定回以厚報!”
明舒鬆開木樨的手:“時辰不早,我要開始了。”
木樨一步三回頭,眼圈通紅,程氏回望在風中用符擺陣的明舒,心中油然而生敬佩之意。
年幼時她問父親,上戰場會死,為什麼還要去?
父親回她:保家衛國乃軍人使命,戰場是軍人的歸宿,不能不去。
而風水師的使命,乃鎮魂清鬼,還陽間太平。
程氏望向山頂,那是明舒的戰場。
這個公主,她喜歡了!
山頂的風疾了起來。
明舒盤坐於陣法中心,十指翻飛,體內散出絲絲縷縷的清氣,牽引著四周的黃符。
黃符從地上飛起,盤旋空中。
陣法開啟,歸遺山龍氣流動,獵獵狂風中似傳來龍吟之聲。
明舒猛然睜開雙眼,雙手合十:“破!”
黃符發出刺目的金光。
刹那之間,風起雲湧,層層烏雲自四麵八方飄來,聚於明舒的頭頂。
巨大又厚重的雲層深處,傳來沉沉的轟鳴聲。
明舒心中既喜又怕,陣法已成一半,接下來便是最凶險的一步了!
她深吸一口氣,體內清氣洶湧而出,飄在空中的黃符燒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道紫色的閃電直直劈下,正落於青銅方尊的前方,隨即空中“轟隆”作響,似地動山搖。
明舒心驚肉跳,可她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了。
一咬牙,繼續!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落於方尊的右方。
灼燒的黃符落地,點燃了地上的枯枝落葉,天雷一道接著一道不停歇。
傅直潯趕到時,山頂燃燒著熊熊大火。
“直潯,明舒她在上麵……”她讓我們在這裡等。
程氏話音未落,傅直潯已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