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無語,她隻說這個青銅方尊有古怪,可沒說這就是屍氣源頭。
但她又無法對一個已經失去兩個孩子,又可能還會失去三個孩子的母親發火。
“等會兒,我好好想一想。”
程氏還要開口催促,傅直潯淡淡說了一句:“二伯母,少安毋躁。”
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
明舒暗自咬了咬牙:“我還得再進這個方尊一探!”
“那你趕緊進去啊!”程氏脫口而出。
“裡麵有一股極大的力量,我怕我出不來……所以,得有人替我護法,穩住我的魂魄。”
木樨趕緊道:“公主,我來。”
明舒搖頭:“不成,得是陰陽之力。”
她抬起頭,問傅直潯,“你陽氣比二伯父足,你更合適。但如果裡麵的力量過於強大,興許會將你的魂魄一同拉進去,你……可以嗎?”
傅直潯覷她一眼:“你一個女子都不怕,我怕什麼?可以。”
“好。”
明舒托程氏找來一把乾淨匕首,用火消了毒,看了看左掌心還未恢複的傷疤,心一橫,在旁邊利落地割了一刀,頓時鮮血冉冉滲出。
又將匕首遞給傅直潯:“割手。”
傅直潯沒有接,徑自攤開右掌:“順手的事。”
明舒惡從膽邊生,毫不客氣地劃開一刀。
如玉的大掌湧出鮮血。
傅直潯嘴角一勾,覷了立即轉開眼的明舒一眼。
看來這位公主對他的怨氣可不小啊。
“拋開雜念,全神貫注……”明舒用滲血的手,握住了傅直潯同樣流血的手。
血水交融之中,明舒催動玄學心法,將兩人的魂魄牽扯在一起。
“傅直潯,我進去了。如果我魂魄被困住,迷失方向,你務必喊我的名字,我會找到回來的路,切記!”
“好,我在原地等你。”
明舒又進入了那個濁氣滾滾,暗黑無涯的虛空世界。
那雙眼死死盯著她,她卻看不到它。
明舒以精血為符,布下法陣,厲聲喝道:“破!”
刹那之間,血紅之光閃現,照亮了四周。
饒是明舒自詡見過不少大場麵,也驚得心跳驟停。
她的腳下,遍布森森白骨。
一層又一層,不知有多少具,也不知道有多少屍氣累積於此。
原來,這濁風是被撕裂的魂魄!
原來,這無邊的黑暗是一個巨大的陣法,壓製著衝天的屍氣!
倘若陣法破碎,屍氣和殘魂溢出,那人間必將化為煉獄。
血紅之光迅速黯淡下來,明舒驟然發現雙腳無法動彈。
陣法也在吞噬她!
明舒心中一慌,知她得馬上離開。
“傅直潯,快喚我回去!”
“傅直潯!”
明舒仿佛身陷沼澤,不動,身往下墜,動了,陷得更快。
而唯一的希望,是傅直潯。
可他不是師父,即便她將他們的魂魄牽扯在一起,他們沒有默契,他感應不到……
明舒越來越慌,一半的她已經陷入屍堆裡,濃鬱的陰煞之氣幾乎將她凍結成冰。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若再不離開,她的魂魄會被陣法割裂,化為無數碎裂的殘魂……
傅直潯,救命啊!!!
陡然間,一股大力緩緩將她往上拉,她聽到了傅直潯清冷的聲音:“明舒,回來!”
宛若天籟。
她頭一回覺得傅直潯冷冰冰的聲音,好聽得要命。
幾乎是連滾帶爬,她逃出了陣法的控製,瘋了一般地朝傅直潯的聲音跑去。
終於……
明舒猛然睜開眼睛,一把抱住傅直潯,緊緊抓著他的手汲取純陽之力,壓製她沾染的陰煞之氣。
屋子裡五個人,八隻眼睛愣愣瞧著明舒。
“傅直潯,多虧你了……”明舒渾身發抖。
傅直潯僵硬的身子,漸漸軟了下來。
他伸出手,猶豫了下,拍拍明舒的背:“沒事了,鬆手吧。”
明舒魂回來了,恐懼卻沒有離開,腦子還是懵的,壓根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傅直潯隻能用力將人拉開,誰知傅言善開口:“侄媳她嚇壞了,你是男人要包容一些,安撫安撫她。”
傅直潯的手僵在空中:“……”
他想懷疑她是故意的,然而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她的驚懼做不了假。
大概小半刻鐘,明舒才緩過神來。
她淡定地鬆開傅直潯,沒有絲毫尷尬:“謝謝。”
隨即看向程氏:“來碗參湯。”
壓壓驚。
看明舒淡定喝參湯的樣子,傅直潯忍不住多瞧了她幾眼,方才嚇得魂飛魄散的莫不是她?
擱下碗,明舒緩緩開口:“這方尊的年限不是千年,是至少兩千年。”
“可上麵的銘文用的是周朝的鐘鼎文,周朝距今最多一千兩百年啊。”傅言善不解。
明舒正要開口,卻聽傅直潯說:“跟花瓶一樣,做了偽裝,大抵是在原先的青銅器外,又澆築了一層。”
“賢侄你的意思是,這個方尊有兩層,裡麵那層是兩千年前之物?”傅言善仍舊不解,“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兩千年前乃商朝,興人祭,方尊又常用於祭祀,裡麵的屍氣便由此而來。至於為何要再澆築一層,跟壓製屍氣有關。”
明舒投以讚許的目光,他竟都說對了。
“你在裡麵看到了什麼?”傅直潯問。
“堆積成山的白骨,無數被撕裂的魂魄,衝天的屍氣和怨氣,但它們都被一個詭異的陣法所控製……”
明舒頓了頓,壓下心頭的駭意,“古卷記載,上古曾以祭司肉軀與魂魄為祭品。”
“如果我沒猜錯,方尊裡層熔鑄了祭司頭顱,唯有如此,才能以強大的祭司之力,驅使亡魂,達成夙願。”
此話一出,傅言善麵無人色,連程氏驚得說出不出話來,傅直潯皺了眉。
明舒繼續道:“如夫君所言,外麵澆築的那層,乃用於封印裡層的陣法與屍氣。如今二伯父、二伯母你們沾染屍氣,證明外層封印已有鬆動,這才導致屍氣外泄……”
“那你趕緊把封印堵上,把這院裡的屍氣給清理乾淨!”程氏急道。
傅言善勸:“夫人,你聽侄媳把話說完……”
“你把這邪門的玩意有多遠扔多遠!”
程氏狠狠剮了傅言善一眼,後者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
明舒搖頭:“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