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雲夏說了些大房的事,明舒便告辭了。
雲夏堅持把一盒阿膠糕塞進木樨懷裡,對明舒道:“老夫人送來的,冬日吃這個補血補氣。您彆嫌棄,就當奴婢替雲清姐姐謝謝您。”
明舒怎好拒絕?
木樨更是感動得眼圈都紅了,回去的路上低聲對明舒說:“什麼飽讀詩書的探花郎?還不如個侍女有良心!”
明舒笑著拍拍她的臉:“不氣不氣,咱們木樨心胸最寬廣了!”
“您不生氣嗎?”
“不氣。要彆人有良心也簡單,當咱們足夠厲害、能夠掌管他人生死時,那你瞧見的就都是有良心的人。”
見木樨怔怔看著自己,明舒笑了笑,眼神頗為堅定:“不著急,會有那麼一天的。”
翌日,天還沒亮,程氏就帶著嬤嬤和丫鬟氣勢洶洶地來了東院。
“你,去服侍三少夫人穿衣。”
“你,端水洗漱。”
“你,服侍三少夫人用早膳。”
……
明舒幾乎是被架著起床,連吃飯都是喂的。木樨站在一邊,壓根插不上手。
一刻鐘後,一個強壯的嬤嬤背著明舒,跟陣風似的把人帶去了西院。
看呆了剛起床的趙伯,他趕緊去拍傅直潯的房門。
“少爺,少夫人被擄走了!”
傅直潯猛地睜開眼睛,人影一閃就拉開了門:“誰擄走的?”
趙伯咽了咽口水,心有點虛:“二夫人……”
傅直潯眼神如刀。
西院門口,傅言善站立寒風中,伸長脖子等啊等,一見明舒大喝一聲:“列隊!”
明舒看到左右整整齊齊兩列士兵,瞌睡徹底醒了。
程氏風風火火地解釋:“他們都是我從將軍府借調來的人手,上過戰場,陽氣重,任你差遣!”
“宅子所有屋子的門都打開了,門口有人看守,你想要問什麼拿什麼,吩咐便是。”
“黃符、朱砂、雄黃、銅鏡、玉石……這些都準備好了。”
“年嬤嬤!”
一個圓臉的嬤嬤立刻上前,端上一碗冒著熱氣的茶湯。
程氏:“喝了參湯,你趕緊動手!”
明舒:“……!!!”
這副陣仗,莫名熟悉……
行。
乾了參湯,明舒從嬤嬤背上下來,攏了攏披風,挺胸直背地進了宅院:“去瞧瞧二伯父的古董。”
為方便明舒查看,傅言善把西院的古董一股腦都搬進了庫房和書房。
看到琳琅滿目、眼花繚亂的古玩器皿,明舒腦中隻有兩個念頭:
二伯母的嫁妝可真豐厚;
二伯父的錢也太好騙了。
她的天賦,不僅僅是窺看陰陽,也能看清器物的新舊。
這一眼掃去,至少有一半的“古董”,時間不會超過三四十年——當然,也可能隻是因為稀少精致,才被二伯父買下。
“這對兩朝前的花瓶,我前日才撿的漏,應該與屍氣無關……”
明舒盯著那對青花纏枝牡丹紋瓶,收回了之前對二伯父的評價:從瓷器透出的氣息看,燒製時間不會超過十年。
見明舒表情嚴肅,傅言善不由問道:“這對花瓶有問題?”
明舒言簡意賅:“贗貨。”
傅言善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侄媳,風水堪輿的事你懂,這古董之事,你年紀輕輕是不懂的。”
“這對花瓶被刷了層塗料,做得簇新,但我慧眼識珠,一眼識破,除去了塗料!瞅瞅,這可是五六百年前的古物,保存得如此完好的瓷器,可不多見啊!”
明舒摸著花瓶,指間似還殘留新火的灼熱:“您隻去掉了第一層偽裝,這第二層乃故意做舊,去掉之後才是花瓶本來的麵目。若是不信,讓下人準備這幾樣東西……”
傅言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明舒說的是清除古董汙垢之物。
也便是說,她懂鑒寶。
這些東西家裡就有,很快下人便拿了來。
明舒按比例調出一碗淡色黏液,用小刷子沾了後,輕刷花瓶腹部,等了大概半刻鐘的時間後,她又用軟布擦拭。
反複幾次後,那花瓶腹部就露出簇新明亮的一塊來。
明舒放下碗:“剩下的您來處理吧。我去找屍氣源頭。”
傅言善又氣又怒,把古董店掌櫃罵了個狗血淋頭。
同時,油然而生對明舒的佩服之意。
猶豫了下,他試探著問明舒:“侄媳,你順便幫二伯父看看,這裡還有沒有贗品?”
明舒也試探著問:“您確定?”
傅言善拍拍胸脯:“你老實跟二伯父說,二伯父去罵死那些混賬東西!”
明舒就說了。
“這件頂多二十年,這件,三十年……”
傅言善的臉色每聽到“這件”二字,就灰敗一分,十幾個“這件”後,他已麵無人色,腿肚子都在發抖,要不是小廝扶著,便癱在地上了。
“不、不許跟二夫人說……”他下意識地扭頭朝門口望去,瞧見一個人影,嚇得心口猛跳。
看清是傅直潯,他才拍拍胸脯定神:“三賢侄啊,你來了怎麼也不出個聲?”
傅直潯笑了下,大步而入:“剛到。”
明舒知道他是來看熱鬨的,朝他點了點頭,繼續在一堆贗品裡找古董。
一個多時辰後,她才查完驗完庫房和書房。拋開一半的贗品不說,真古董倒也不少。
但沒有一件,她能感受到屍氣。
明舒皺眉沉思。
有沒有可能……那件凝聚著屍氣的古董,也跟花瓶一樣,做了層層偽裝——不,封印。
從屍氣隻沾二伯父、二伯母和大山、小樹來看,這個封印很特彆,它隻對跟二伯父關係親近的人開啟——這個猜測,連明舒都覺得有些異想天開。
“能帶如此重的屍氣,東西在地下的年頭不會久,那便從時間久的開始查。”
明舒聽這話在理,便又加了句:“這件古董入府的時間,應該在二伯母失去第一個孩子之前。”
話音一落,屋裡突然一片安靜。
明舒這才反應過來,方才說話的不是傅言善,而是傅直潯。
傅直潯不解地看著明舒。
傅言善如土的麵色漸漸發白,神情既吃驚,又流露出藏下多年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