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嬤嬤大叫:“你彆血口噴人!誰殺人了?我沒殺人!”
明舒冷著臉:“你不但殺了雲清,你還告訴她是老夫人讓你動的手,所以這個院子裡,老夫人身上沾染的陰氣最重。”
“至於你為什麼要殺雲清,因為你嫉妒她!你怕能乾又得人心的雲清,替代了你在老夫人心中的位置。”
“也許你一開始並不想要她的命,隻想把她打發走,但她惹怒了你,你就動了殺機。”
“你自認瞞住了所有人。可你忘了,頭七日,鬼魂會回她生前最留戀的地方,你也萬萬沒料到,雲夏不小心掉進井裡的一麵鏡子,困住了雲清的鬼魂,讓她化為怨靈,替自己申冤。”
雲夏憤恨地看著湯嬤嬤,眼淚止不住地流。
老夫人一臉呆滯,興許是在想她最信賴的湯嬤嬤怎麼會背叛她?
湯嬤嬤連連冷笑:“這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我沒有殺人,就算報官你也沒證據!彆想汙蔑我!”
明舒麵色淡淡:“隻要我放出雲清的鬼魂,積攢了五年的怨氣,會讓她吞噬她恨之入骨的仇人。湯嬤嬤,我有沒有汙蔑你,找到銅鏡便知分曉。”
湯嬤嬤瞬間麵如死灰。
“找到了!”
傅天舉著一個沾滿淤泥之物,從井裡探出半個身子。
湯嬤嬤衝過去搶那麵鏡子。
木樨張開雙臂攔住她,又恨恨將人推在地上:“搶什麼搶?不是沒殺人嗎?心慌什麼?”
明舒:“湯嬤嬤,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說出實情,好化解掉雲清的怨氣。畢竟,被怨靈吞噬比淩遲痛苦千萬倍,你若不信,儘管一試。”
湯嬤嬤愣了半晌,突然跪爬過去,一把抱住老夫人的大腿:“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老夫人被嚇得尖叫兩聲:“雲清要的是你的命,你彆連累我!”
兩個丫鬟趕緊死命拉開湯嬤嬤。
湯嬤嬤茫然看了一圈,在絕望裡最終看向了明舒:“我告訴你,我什麼都告訴你!”
“我迷暈了雲清,讓她跟我侄子生米煮成熟飯,逼她嫁給他。”
“可她太倔了,不但不從,還揚言要告官,寧可下半輩子絞了頭發做尼姑,也絕不放過我和我侄子。”
“我侄子一怒之下找了群男人,把她給奸汙了。那些人沒輕沒重的……是我侄子來找我,我才知道雲清被他們弄死了,我真的沒想要雲清的命,我隻想讓她離開侯府啊!”
雲夏大哭起來:“你們怎麼能這麼做!你們不是人啊……”
明舒慘白的臉色泛出些青意,她一字一頓地問:“雲清的屍體呢?你們丟哪裡了?”
湯嬤嬤嘴唇顫抖:“丟豬圈了……我侄子說,豬能把人吃得隻剩頭發絲,官差肯定找不著……”
明舒強壓著衝上去踹湯嬤嬤的衝動:“碎屍了嗎?”
“碎、碎了,把頭和手腳都切下來了,好讓豬吃得快點……”
明舒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大口喘氣。
真他娘的……不是人!
傅直潯看向趙伯:“還有參湯嗎?”
趙伯搖搖頭。
“去熬補氣血的湯藥。”
湯嬤嬤哭喪著臉:“我什麼都說了!你讓她彆來找我!求求你了!”
明舒咬著牙:“這麼深的怨氣,隻能拿命來清,你,你侄子,還有那些個害過雲清的混賬東西,一個都跑不掉!”
湯嬤嬤跌坐地上,麵如死灰。
明舒從傅天手裡接過銅鏡,又對傅直潯道:“我需要一塊黑布、一疊黃紙、一碗朱砂……”
話音未落,湯嬤嬤突然瘋了似的衝過來,一把奪過明舒手裡的銅鏡,狠狠砸在地上,死命用腳踩:“小娼婦,休想要老娘的命——”
這一變故實在太快,明舒被推得猝不及防。
傅天離最近,可他沒有傅直洵的命令,也不知該不該阻止。
“糟糕!”
明舒幾乎第一時間撲過去,木樨死命撞開湯嬤嬤。
可還是晚了,那鏽跡斑斑的銅鏡在湯嬤嬤的腳下,已然出現幾道裂痕。
青影一閃,下一瞬間,湯嬤嬤像小雞仔似的,被傅直潯提起來丟給了傅天:“綁起來!”
與此同時,絲絲縷縷的黑氣從碎裂的銅鏡裡溢出。
“哢嚓哢嚓”,鏡麵蔓延出無數條細碎的裂痕。
黑氣滾滾湧出,即便凡胎肉眼也看得真真切切。
院中所有人都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鬆竹綠葉瞬間枯萎,雨一般簌簌掉落,又在落地時“嘩啦”自燃,一團團幽藍的火焰很快遍布了整個院落。
老夫人嚇得連連尖叫,白眼一翻暈進身邊丫鬟的懷裡。
傅直潯一貫清冷慵懶的俊臉,繃得緊緊的,炯炯目光落在明舒身上。
可明舒壓根瞧不見。
她的腦中都是師父的話:“怨靈化魔,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徒兒,這個時候能跑多遠跑多遠,要命的!”
她反問:“能逃得掉嗎?怨靈吸噬的陽氣越多,力量就越強大,它能殺光所有人吧。”
師父嘿嘿地笑:“屆時自有天道會收。”
她無語:“彆扯這些虛的,您老總說咱們師門是玄門第一,就沒有秘法化解一下?”
師父很為難:“有是有,但隻有天資頂流的玄門弟子才能做到,且即便做到,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等著天道來收,還是博一把?
這兩個念頭同時出現時,明舒已無意識地拔下發簪,用力割破了掌心。
鮮紅刺目的血湧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明舒回神,扯了扯嘴角。
其實也沒得選。
那就博一把!
“傅直潯,去把府裡所有的銅鏡拿來!”
明舒沒回頭,她知道傅直洵一定會照做。
下一刻,她左手結印,默念秘法符咒。
風中傳來嗚咽聲,四散的黑氣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凝住了。
明舒驟然睜開雙目,漆黑的瞳仁閃著逼人的亮光。
雙手合十,又緩緩拉開:“收!”
刹那間,黑氣呼嘯著撲向她,仿佛找到宿主一般,爭先恐後湧進她掌心的傷痕裡。
狂風大作。
黑發與衣裙在一片幽藍火焰裡獵獵而舞。
她的雙目已然全黑,似最深沉的夜,瞧不見一絲光亮。
一張臉,卻又慘白如最刺目的光。
傅直潯目不轉睛地盯著明舒,黑眸暗沉如海。
木樨看著站立於黑霧之中的明舒,哭著想拉走她,卻被傅直洵一把拽回:“彆亂動,她在淨化雲清的怨靈!”
木樨抬起淚眼婆娑的眼,表情難以置信:
公主,在用她的肉軀,淨化怨靈?
此時,最濃重的黑氣已儘數進入明舒體內。
她跌坐地上,用儘全身力氣盤起膝蓋,雙手搭在腿上。
她丟棄了五感,靈台之中,隻有她的魂魄與那一團墨般的黑氣。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黑氣叫囂著。
明舒的魂魄伸出透明的手,輕點黑氣:“都是湯嬤嬤他們的錯,是他們害你,他們該死,你的委屈我都明白。”
黑氣不動了。
明舒的魂魄稍稍緩了一口氣,正欲開口,誰知黑氣陡然暴怒:“你明白什麼?你什麼都不明白!”
明舒驟然睜開眼睛,隨即嘔出幾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木樨再也顧不上了,撲上去抱住明舒。
傅直潯的亦大步上前,蹲下身子:“怎麼回事?”
明舒喃喃:“雲清的執念不單單是湯嬤嬤他們……解不開她的執念,我就化解不了她的怨氣……她還有什麼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