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拳腳功夫不是白練的,雖然到了這個世界以後,沈茉兒的外貌改變了,看上去麵黃肌瘦的,但實際身體還是她自己的身體,力道可一點沒有變小。
一腳踹出去,直接把人給踹得趴在了地上。
寂靜的夜裡,那個人嗷地發出一聲痛呼,不過他反應也很快,幾乎立刻就爬了起來,撒開腿就跑。
沈茉兒追了一會兒,那人顯然非常熟悉地形,在田野中東躥西躥,很快就順著小路躥進了後山,眼看追不上,沈茉兒隻能折返。
沒看清那人的模樣,隻隱約看見背影,是個瘦高個的男人。
可這年月,村裡就沒有胖的人,人人都瘦,無非高些矮些而已,靠這個特征根本不可能逮住那人。
回到家門口,聽見動靜的沈紹元已經出來了,也沒敢走遠,就站在門口等著,看見沈茉兒回來,上下打量幾眼,確認寶貝閨女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道:“窮寇莫追,大晚上的,萬一前麵埋伏了同夥兒呢?”
她爹就她這麼一個閨女,從小彆的不管她,對她的安危卻是分外在意的。沈茉兒心裡暖洋洋的,得虧是他們父女倆一起穿來這個世界啊,要是隻有她或者隻有她爹,他們估計都得哭死。
其實沈茉兒剛才也反應過來了,不過還是迅速認錯:“剛剛沒反應過來,下回一定注意。倒是咱們夜裡怕是……”
沈茉兒正想說夜裡怕是不能再睡在寶庫裡,視線瞥過一旁草叢,腳一抬踢了一顆石子過去:“出來!”
草叢窸窸窣窣地,半晌鑽出個瘦筋筋的十幾歲的少年,少年局促站著,結結巴巴辯解:“我、我是聽見、聽見響動,才、才過來看看。”
沈茉兒認出來是住在大隊部後麵的林開誠,由於父親是地主,成天被村裡的熊孩子追在屁股後麵喊小地主,過分一點的,還會往他身上扔土坷垃。
母子倆除了上工,幾乎不怎麼出門,兩家雖然住得很近,沈茉兒穿過來這麼些天了,也隻有某天清晨遠遠看見少年在水井那邊打水。
沈茉兒點點頭:“有賊撬我家門,不過已經跑了,你回家也警醒些,鎖好門窗。”
林開誠詫異看她一眼,他早就過來了,自然知道有賊,甚至還親眼看見沈茉兒一腳就把那毛賊給踹飛了,不過沒等他離開,沈紹元就出來了,他怕被人誤會跟毛賊是一夥兒的,就一直躲在草叢裡沒敢出來。
沒想到沈茉兒不但沒誤會他,還叮囑他鎖好門窗。
林開誠悶悶應了聲,扭頭就跑開了。
沈茉兒沒敢在外頭再多說什麼,直接進屋,把門窗鎖好,又搬了椅子抵在門後麵,這才和沈紹元一起回了寶庫。
倆人一時都沒了睡意,於是又隔著屏風說了會兒話。
沈茉兒又提了一嘴以後不能再睡在寶庫裡的事情。
要不是湊巧她起夜爬起來,真被小偷進了門,發現他們家屋子裡空空如也,壓根兒就沒睡人,再或者是他們沒關好寶庫的門,被人發現寶庫的存在,那等待他們的,恐怕就是無窮無儘的麻煩了。
為保險起見,以後還是能不開寶庫,就儘量不開寶庫。
沈紹元這陣兒忙,也是覺得席子的事沒那麼著急,一直沒去找絡腮胡。出了今夜的事,他決定明天就去找絡腮胡再買一張竹席,明晚他們就收了寶庫裡的鋪蓋,睡到外麵去。
還有就是他們原本就打算起新房的時候順便在外麵起一圈圍牆,現在看來這圍牆也得起得比預想的再高一點。
父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商量著,沒多久,沈紹元就沒聲兒了。
沈茉兒凝神聽了會兒,果然聽見她爹的呼吸聲變得沉緩綿長,已經睡著了。
也是,她爹從生下來就過的錦衣玉食仆從如雲的日子,何嘗像最近這樣,每天來回走十幾裡地起早摸黑地乾活過?
沈茉兒彎了彎唇,心裡琢磨著該弄點什麼好東西給她爹補補,胡思亂想著,很快也睡了過去。
翌日起來發現後半夜下過雨,地上濕噠噠的,天色也還有些灰蒙蒙。
沈紹元去公社後,沈茉兒就跑了一趟周滿倉家,跟他說了昨夜的事。
周滿倉非常震驚也非常生氣,前不久知青點才出了偷肥皂的事,現在又有人大半夜的撬沈老七家的門,這明顯是聽說他家得了三百塊錢惦記上了……這麼下去,他們楊柳大隊的風氣得成什麼樣子!
因為忙著去上工,周滿倉就讓沈茉兒先回去,說是回頭大隊會商量一下,組織全體社員開會給大家緊緊皮子,當然,也會組織民兵隊伍加強夜間巡邏,堅決不給好吃懶做小偷小摸的人可趁之機。
聽他這麼說,沈茉兒倒是放心了一些,哪怕她拳腳功夫不錯,可也不想成天提心吊膽地提防小偷不是?
從周滿倉家出來,沈茉兒順便拐去自留地看了眼,有陳大媽她們的熱心幫助,她家自留地的菜已經長起來了,綠油油的,長勢很旺,就是天熱,蟲子也多,菜葉子上已經出現了小蟲孔。
陳大媽她們說回頭弄點六六粉治一下蟲害就行了,沈茉兒聽說這東西有毒,哪裡敢用,當時就委婉拒絕了。
可這麼放著不管也不行,回頭菜都被蟲子吃了,她還是得想方設法跟人換菜吃。
沈茉兒皺著眉頭往家走,快到家門口,一抬頭,就見自家門前站了個人,身高腿長,腰背挺直,眉眼標致得跟畫出來的一般,不是傅明澤是誰?
一看到人,沈茉兒就不禁露出了笑容:“傅知青。”
傅明澤也露出個淺笑:“沈茉兒同誌。”
他遞出手裡拿著的紙,說:“圖紙畫好了,你看看是不是能用。”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況還得了人家兩個雞蛋。這段時間傅明澤還特意跑了一趟公社,找巧姐他們幫忙打聽了,對一些模糊不清的細節也進行了仔細的推敲,力求每個環節都不出紕漏。
“麻煩傅知青了。”沈茉兒笑著接過圖紙,發現雖然隻是幾尺間房的一個小空間,圖紙卻有好幾張,畫得非常詳細,甚至,“有三個方案?”
傅明澤點點頭,解釋說:“村裡沒有自來水,衝水排水是個問題。你家離水井近,可以裝一個汲水泵,再接上一些管子,就跟自來水也差不多了。不過這個方案造價高昂,不太適用,還是自己挑水,麻煩一點,但是省錢。”
“還有就是排水管的問題,目前城市裡麵普遍應用的是灰鑄鐵管,這個價格也不低,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用磚頭砌,再用水泥封抹。”
遲疑兩秒,傅明澤說:“不管哪個方案,造價可能都比你想象的要高。”
沈茉兒也聽出來了,且不說造價高不高,首先這水泵、灰鑄鐵管還有水泥,估計哪怕有錢也沒處買。
方案肯定不是一下子就能定下的,回頭還得仔細琢磨推敲,不過顯然人家為這事耗費了不少心神,沈茉兒連聲道謝,正想著該拿什麼答謝,忽然聽見有人喊她:“茉兒,趕緊的,上山采菌子去!”
原來是陳大媽她們,一群老太太,身後還跟著幾個半大不小的娃娃,人人背著筐子提著籃子,一副要進山大乾一場的樣子。
沒等沈茉兒應聲,走到近前的陳大媽看見傅明澤,自來熟地就打上了招呼:“傅知青也在呢,趕緊的,跟茉兒借個籃子,和我們一起上山去!”
“?”
傅明澤俊臉上浮現一絲茫然,沒等他拒絕,另外幾個大媽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勸上了:
“對對對,跟我們上山去,這剛下過雨,不說菌子,野菜鞭筍都正鮮嫩。”
“可不是,你們這些知青娃,乾地裡的活兒不行,還不如跟咱們一起上山,采菌子挖野菜多簡單,說不準運氣好,還能逮著個兔子呢!”
“你們知青點也有人上山了,不過你們這些知青娃娃哪有我們幾個老麻雀懂行?後山上哪裡能長菌子,哪裡野菜長得好,我們最清楚。你跟著我們,保管比彆的知青收獲多!”
……
大媽們可真是費儘唇舌想要忽悠傅知青一起,沈茉兒算是親眼見識到傅知青的受歡迎程度了,偷笑著就去拿了竹筐和籃子,自己拎著籃子,直接把筐子遞給了傅明澤:“相請不如偶遇,恭敬不如從命,走吧,傅知青。”
“……”
傅明澤哭笑不得,不過還是接過了筐子。
大媽們說得沒錯,他本來也打算送完圖紙就上山逛逛的,既然都是要上山,跟他們這些本地人一起上山,說不準真是收獲更多。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後山進發。
幾個大媽早聽沈茉兒說過請了傅明澤幫忙參謀起房子的事,現在邊走邊聽沈茉兒介紹傅明澤幫忙想的方案,什麼汲水泵,什麼灰鑄鐵管,聽得她們一愣一愣的。
其實大部分都沒聽懂,但一點不影響她們覺得傅明澤厲害,誇獎的話不要錢地往傅明澤身上砸,傅明澤那麼自視甚高的一個人,愣是被誇得耳根子都泛了紅。
好在沒多久就進山了,老太太們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
“咱們去鬆樹灣那邊,那裡保準菌子多。”
“行,先去鬆樹灣,折回來再去竹林那邊,菌子野菜竹筍,都搞一點。”
幾個洞庭湖的老麻雀很快商量好,先去靠近鬆樹大隊的鬆樹灣。
老太太們健步如飛,一馬當先,孩子們歡呼雀躍地撒著歡緊隨其後,沈茉兒和傅明澤對視一眼,也跟著加快了腳步。
鬆樹灣雖說更靠近鬆樹大隊,但從鬆樹大隊過來路很難走,加上鬆樹大隊那邊山林更多,也不稀罕往這邊走,所以這一片反倒是楊柳大隊的人走得更多。當然,山路七拐八繞的,要不是本地的“老麻雀”也不敢走這麼遠。
不過這一片確實植被茂盛泥土濕潤,很適合菌子生長。
到地方後,一群人很快散開。
其他人不是老人就是孩子,沈茉兒和傅明澤不約而同選擇把地勢平緩些的地方讓給他們,主動往陡峭的地方爬,然後不知不覺就離大部隊越來越遠。
“什麼玩意兒,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不會找個野山參都找不著吧,明明上輩子朱瘸子就是在這附近找到的,怎麼沒有呢?”
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重生。
上輩子。
沈茉兒敏銳注意到這兩個詞,下意識就放輕了動作,悄悄躲到了一塊山石後頭。
結果一抬眼,就對上了傅明澤漆黑清亮的眸子。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