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有意思的輪回啊,前世她目光總追著的少年,今世她想通了,不再戀著了,可是少年的目光開始偷戀她。
奚驕明知道這種戀是錯的,仍忍不住逮時機凝視,找事情和她攀話。“你找元茂?”
“是。奚同門知道他去哪了麼?”
“他找食攤去了,免得到中午時現找找不到。”
元茂有先見之明,不到午時,各處食攤已然人滿為患,尤其離各個比武場近的地方。元茂動用侍禦中散的身份,才守住占下的筵席。
元狼蟋叫著“餓了、餓了”,和元靜容搶一個胡凳,倆女郎僅一上午的時間,鬥嘴數次、和好數次,現在又誰都不理誰。
地方小,天氣熱,處處是羊肉膻味、炙魚味和汗臭味,不過鮮卑人習慣了,笑聲、高嗓門的說話聲此起彼伏,吸引著過路城北的商旅紛紛駐足,一打聽,得知虎賁軍要選拔女子,大部分人居然不相信。
不過也有人詢問:“現在報名來得及嗎?我們商隊的女娘有武藝好的。”
洛陽本地人回道:“不行。凡報名的女勇,至少得有勳臣家族的擔保,且擔保者必須有爵位、有官身。”
“啊?這也太苛刻了吧!”
“這不叫苛刻,叫嚴格。你們想,虎賁軍的任務是保護京師重地,光猛勇可不行,經曆、出身都得清白。”
“說的是,還是京師好啊。”
幾名儒生過來,向尉窈揖禮:“尉講師,我們在義井裡、文雅精舍聽過你講《詩經》學,想問尉講師可有興致參加鴻池詩社?”
尉窈起身回禮,婉言拒絕:“我公事繁忙,有心可惜騰不出時間。不過我相信鴻池詩社會很快興盛於洛陽,也願諸位早日達成文詠之誌。”
爾朱榮嘴裡塞滿羊肉,撐得鼻孔都變形,就這樣還開口稱讚:“師姊說話就是好聽,換成我,就回他們一個字……滾!”
“哈哈。”奚毅被逗笑。
爾朱榮咽下食物,給不明情況的同門們解釋:“鴻池詩社根本不是誠心請窈師姊,他們詩社裡有一李女郎,不知是自詡還是被虛捧,反正詩社那夥人常往外宣揚,吹噓李女郎的詩學強過窈師姊。窈師姊才不上當呢,要是真去詩社,就鑽了圈套了!”
元狼蟋:“這麼陰險?可剛才那些人看著挺老實、挺誠心的。”
柳貞珠:“人不可貌相。當初詩社的胡烏屋不就如此?我想起來了,她一家不是早來洛陽了麼?尉窈,你可得打聽著些,那種小人得加倍提防。”
尉窈扯謊不打草稿:“我一直有打聽,也讓茂同門幫著打聽,不過沒聽到胡家的消息。是吧,茂同門?”
元茂不僅早上的鬱悶消散,心裡還樂開花,什麼叫戀人?就是彼此信任,一起撒謊的搭伴!
他立即應和:“是。歹毒胡女郎,算她運氣,要是讓我知道她家遷到何處,我非報回蹴鞠園那場仇不可!”
柳貞珠沒說錯,人真是不可貌相。
那幾個儒生走遠後,露出諷刺嘴臉:“我就說她會找理由推辭吧,果然如此!在宮學教一群奚官女奴,都能厚臉皮給自己添金,還"公事繁忙",哼哼。”
“她一定聽說了"城南尉窈、城東李隱"的傳聞,害怕去鴻池詩社遇上師妹,怕被當眾問詩出醜!”
“不不不,往後得改說"城東李隱、城南尉窈"。論出身,李師妹是世族女,論詩學,李師妹是咱們夫子所教,尉窈的夫子不配給咱們夫子提鞋!”
“唉,我為師妹歎不公啊,朝廷何時能召師妹進宮講學?”
“快了!當民間的呼聲多了,絕對能傳進宮裡。”
“真的嗎?夫子告訴你的?”
“這話還用夫子明講麼?我推測的,錯不了。”
說回尉窈這邊。
郭蘊問:“我一直好奇,在皇宮裡麵當值的人多麼?尉窈,你和元中散能常碰麵?還是根本見不到?”
尉窈先說:“見不到。我在奚官署當值,每次進宮、離宮,隻能沿永巷走,過千秋宮門,不能去彆的地方,也不能走彆的宮門。”
靜靜聆聽的奚驕心許祝福:祝你們往後都見不到。
元茂:“嗬,郭女郎叫我元茂吧,你們是尉窈的同門,就是我同門。”
他隨後解釋:“前殿當值的羽林兵非常多,同樣,我在齋宮當差,便隻能在齋宮範圍行走,即使去前殿彆的宮殿,也得有官長的派遣。”
元靜容和奚驕挨著坐,兩人打小就相識,問話不需顧忌。她小聲問:“元茂是不是比你小,你們是朋友,他進宮當差了,你呢?有籌劃沒?”
“人和人的路不同,我還要讀兩年書。”奚驕也是到了洛陽,聽父親講述許多官場上的利害關係,以及閱看無數公文後才知曉以前的認知十分膚淺。
想入仕,必須早來洛陽!
在洛陽的權貴子弟,除了有大功勞的,均得報到吏部,排隊等待好的起家官職。遠在舊都平城和邊鎮的子弟,連吏部尚書換成誰的公文消息都滯後得知,怎麼可能被吏部排上名錄?
往後南征頻繁,北境無戰事,邊鎮子弟失去立軍功的機會,那麼入仕難的艱難形勢,不會好轉,隻會更加惡劣!
奚驕勸元靜容:“你再考慮一下吧,留在洛陽。今年有木蘭營,明年、後年興許會擴營增營,你和元狼蟋都喜練武,可以闖一闖武官的路子。”
元靜容歎聲氣,她也想啊,可是家裡已經給她安排了婚事,夫家是武川鎮的,她連平城都不能待了,何況是洛陽。“我會勸元狼蟋的。”
奚驕“嗯”一聲,驟然憤怒!因為他視線剛轉到尉窈那,就看到不想看的。
元茂分割炙羊肉,分給尉窈時,二人迅速眉來眼去。
狗元茂想乾嘛?他不知道快到婚配年紀了麼?不知道越是年少得誌,元彆駕越會給他這好容易過繼來的嗣子許一門相配的世族女麼?
一頓飯,有人吃得舒意,有人吃進一肚子酸氣。
尉窈連續休沐,為的是陪郭蘊她們夜宿城北,繼續看次日的比武。下午她們換了兩處地方觀看,一個是角抵場,一個是騎射場。
歡聲笑語裡,到了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