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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打聽一個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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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澄去的,是洛陽北二城門東邊的廣莫門。廣莫二字,寓意為“大”,源於“天有八風,廣莫居北”之說。

如果真有戴風帽進洛陽城的糊塗蛋,都不用費心猜,肯定是北地幾州的鮮卑百姓,不管進城還是離城,經過的幾乎都是廣莫門。

在元澄賭氣,非得逮幾個違反朝廷衣冠政令之人時,下了朝的皇帝留下太子,問:“朕訓斥任城王一事,你怎麼看?”

元恪頭大。他近來已經被這話問的做噩夢了,不管夢見花草還是野獸,最後都口吐人言“這事你怎麼看”,然後把他驚醒。

元恪一邊思考一邊回答:“父皇禁胡服穿著,從小處看,是定衣冠禮儀,讓我鮮卑諸族百姓改變塞外生活的習慣。從長遠看,父皇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我魏朝才是華夏正統!”

“改革服製的政令,從太和十五年末就開始了,二十年時,製六宮服章,父皇給足了任城王時間,然而至今,任城王都不嚴肅對待。掌管此事務的官長不敬此令,那麼下屬的執行官吏,便會察言觀色,懈怠成一盤散沙。”

“兒臣近日讀《說林》,對惠子的話深有感觸。惠子曰,至以十人之眾,樹易生之物而不勝一人者,何也?樹之難而去之易也。”

“兒臣覺得,惠子之言既可警示人際,也可警示政令。昨日管著城門通行的門士,不緝拿戴風帽的百姓,反而由著她們進城,那麼今日城中就會出現數倍冠帽之徒!十天後、百天後、寒冬時,無數冠帽者會把京師之地,變為代北牧場!”

“所以如今敢戴風帽進洛陽的人,他們的膽子不在於一頂帽,是他們把挑釁朝政的賊心,堂而皇之扣在了頭頂!”

皇帝元宏越聽越滿意。這時一份武川鎮的軍情呈進,上麵說柔然因伏圖之死開始內亂,可汗那蓋在一場襲擊裡失蹤。

元宏把軍情給兒郎,笑著問:“柔然內亂一事,你怎麼看?”

其實與這份捷報同時到京的緊急文書,還有一份糟心的,是恒州刺史元誌所呈的射偶人。

元誌所附的文書裡說,平城有賊進入馮熙故宅盜物,被巡邏的府兵發現後,此賊認罪,然後言馮宅一間佛堂有嬰啼哭音,不似禮佛之處,倒似陰森鬼舍,因此元誌親自進佛堂,掘出一完整的射偶人,及木製偶人的碎片。

射偶人涉及詛咒巫術,還涉及已故太師馮熙、沒被廢的皇後大馮氏,中書監就把射偶人送到神部曹,先由神部曹鑒彆後,另附文書再呈交陛下。

話分兩頭。任城王元澄到達廣莫門,北城的普通居民最少,但是出城、進城的商隊極多,這跟北城的另個城門靠近閱武場,時常進出羽林、虎賁軍有關。

狗蚤的!他腳底還沒站熱乎呢,不僅看見進城的人裡有戴風帽的,還有才出去城門口立即取風帽戴上的。

城門外頭比裡頭風大嗎?

“嗅嗅嗅——”元澄努著鼻子,是有風,吹過來煮羊肉的氣味,一點兒也不膻,肯定是大漠的羊。

元澄順著氣味出城門,精準找到了食攤子。熬肉羹的一家人全戴著風帽,元澄邊等湯羹邊問:“朝廷不是不許……”他指指頭頂。

舀肉的老翁裝著手抖,把最大的一塊肉掉回釜裡。

元澄暗罵句:狗蚤的,問早了。

一旁剛剝完羊皮,把整羊往鉤上掛的婦人用蹩腳的漢家話說:“我們家窮,占不到做買賣的好位置,這地方在風口上,要是不戴風帽,容易生病,就得吃藥。”

“那你們不怕門士查你們啊?萬一沒收你們的羊和攤子,不許你們在此經營買賣怎麼辦?”

“不會的,我們天天這樣,根本沒人管。”

元澄頭一次覺得食肉無味。

一個原因是慚愧自己確實疏於政令,對裡坊、城門的官吏管理不嚴。另個原因是……他三言兩語就詢問出來,戴風帽的百姓有常年如此的,陛下應當更了解這種情況,現在他的所見所聽,跟陛下在朝堂上斥責的不一樣。

元澄不覺得是陛下給他留臉,否則叫史官記錄乾什麼,他總感覺陛下隨便找了個錯訓他。

為什麼呀?

同時間,神部曹。

奚鑒、尉彝也在喝羊肉羹,當然了,得關著門喝,不然尋著味扒門的女巫太嚇人了,那指甲劃門板的動靜跟餓鬼推軲轆似的。

尉彝隻要當值,便在太極殿周圍巡視,因此知道陛下訓斥任城王了,立即把聽說的全告訴奚鑒。

奚鑒:“任城王被訓斥,證明咱們的第一步謀劃成功了。接下來就是把射偶人的事情報到宮裡,令陛下憎惡僧芝這種不安分的僧尼。如今唯一的變數,就看元純陀的勢力在恒州能查出什麼來。”

尉彝:“哼,要是被查出要緊的實證,隻說明元誌是蠢貨!”

“我們已經上了他的賊船,先安穩到岸吧。正好,我向你打聽一個人,我姑母在世的時候,有一子,被我阿父送到你父親那,你一定知曉此事,告訴我吧,我姑母的孩子安不安好?”

“不能跟你說,我阿父有交待,隻要他不恢複崔姓,就讓他安安穩穩生活。”

“安穩生活著啊,好,那就好。”

平城,刺史府。

尉茂提著兩個大食盒,由文吏引路來到尉駰暫住的廨舍。一個食盒裡全是當即要吃的飯羹,總共四樣。

另個食盒裡量少類雜,分彆是四種茶葉,四種樣式的米糕,四類零嘴。零嘴分彆是新鮮的巴旦杏、裹蜜核桃仁、紅棗和鬆子。

尉茂放下食盒,做賊心虛般告辭。

尉駰打開食盒立即明白了,氣笑,這小崽子,送來的吃食全是四樣,這是想融入他家,湊成四口人的意思啊。尉駰飯量小,隻取一碗肉粥,將其餘的送給周圍廨舍的文吏。

很快,元誌知道了此事,如同一隻憋足氣的河豚,不撒氣不快!他衝進主簿的廨舍,坐下就抱怨:“你說說,那蔫秧子連一桶水都提得費勁,咋那麼好命?!”

苟主簿不用分辨內容,隻見官長的一臉尖酸相,就知道在數落尉駰夫子。拿誰財貲,替誰說話,他一起挖苦道:“哎,那天我看見了,小桶水他還是能提起來的。”

“哼哼。”元誌的酸氣撒出一點兒,又諷刺:“尉彝養了十年的兒郎,結果養出個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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