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窈不通武藝,問尉茂:“他的箭術很厲害吧?”
“厲害。東城箭術好的我基本見過,此人麵生,應該不在東城住。”說完後,他和尉窈幾人齊笑。隻見尉景、武繼擠到了牛大郎跟前,對方讓尉景試著拉弓,尉景接過弓後,咬著牙都沒拉動弦,更彆提射箭了。
尉菩提:“茂同門,你家不是正想再聘一名射師麼?瞧,瞌睡了遞枕頭,送上門了。”
尉茂:“看看再說。”
他心裡想的卻是:送上門的,箭術再好也不要。
牛大郎不動聲色的往上瞟,看清盈居書坊二層窗聚著四個孩童,不知道當中倆小郎哪個是尉茂?
他沒關注尉窈,尉窈卻早認識他。前世阿父曾幫助過一個進城買藥的獵人,獵人就是下方的牛大郎,此人來過她家兩次,而後銷聲匿跡。
這輩子倒讓她先遇見了,和她家這麼有緣麼?
好一會兒才有人挑戰牛大郎,同樣被結實大弓難在第一關。幾名州府武士過來了,查看牛大郎身份沒問題後,其中一人彎弓連射兩箭。
“哢——”後箭追前箭,前箭被劈成兩半,圍觀百姓大聲喝“好”。
“說話算數,拿走吧!”牛大郎爽快認輸。
尉蓁看到這,驚訝:“還真給啊。”這牛大郎看著可不是富裕人,衣裳上還有補丁呢。“呀!他還有弓,比剛才的弓大。”
圍觀者也都以為地上那堆是露宿用的氈帳,沒想到裡麵包著大弓。
牛大郎重施雙箭追尾之技,能看出他消耗的體力不少,他喊道:“此弓有敢比的嗎?這次不用贏過我,隻要能和我一樣,就贈弓!”
剛才贏了弓的武士並沒走,他穿過人群把弓放下,說道:“我不如你,拿走也無趣!”這次他頭都不回的走了。
此地有才圍過來看熱鬨的,也有覺得沒人再敢比離開的,附近的人逐漸沒耐心等時,一名中年高瘦男子上前,他拉弓的樣子算不上輕而易舉,可是後箭衝斷前箭後,仍飛高好一段距離。
牛大郎抱拳:“勇士箭技實為我所見第一人也!”
“不敢,比起我烏洛蘭氏的一女子,差遠了。此弓我拿走,非稀罕弓,是惜你練箭不易,彆因招搖自惹禍端。唉……聽不聽在你……”他碎語叨念地走了。
牛大郎莫名心悸,最後朝書坊之上瞅一眼,收拾行囊離開。一種緊迫感催促他大步流星,他必須把這半下午的所見所遇告訴崔翁!還有,烏洛蘭氏竟有那麼厲害的女射師麼?
太陽落山了,市廛陸續點燃華燈,放眼望,瓊閣赤黃青藍紫,太和二十二年的平城,仍是遼闊北州最耀眼、也最護人安逸的明珠。
今晚的夜市,外地人比本地人多,商品就更吸引尉窈、尉蓁駐留。
五顏六色的絹帛配飾,彆致造型的花黃,飛天神女的駝絨毯,全來自敦煌商人。小巧古拙、可手提而行的陶製燭燈,彩絲編織的便麵、腰扇,說是進貨於蕭齊。琳琅多彩的羽毛挎袋、背囊,難辨是不是真發所製的假發髻,各種香氣的白粉、胭脂,則來於洛陽。
尉蓁試背一個羽毛背囊,快喜歡哭了,直問尉窈:“好不好看?我背著好不好看?”
尉窈連連誇讚:“好看,太好看了!”其實前世洛陽到處都賣漂亮的箱篋、布囊,或許是喜愛蓁同門的原因吧,她的確覺得這個背囊最好看。
尉茂選了個燭燈問尉窈:“好看麼?”
“嗯,好看。”
尉茂:“今晚我送你們每人一樣東西,揀好的挑!”
尉窈心裡一咯噔,壞了,尉茂分明是特意想送她禮物,怕她拒絕、怕引旁人說笑,才使出這招。
“那我就要這個。”沒法拒絕的事,尉窈就不矯情掃興了。
尉茂心裡緩一大口氣,緊接著後悔:早知道說每人送兩樣、不,送十樣了!
奚驕就在尉窈幾人背麵的麵具攤,一群咋咋呼呼的討厭鬼,他想裝著聽不見都不行。他和元瑀出來的,下午周泰與元珩好奇嘗甜酒,現在都睡得正香。
元瑀察言觀色:“我聽說奚兄長鬥詩敗給尉女郎的事了,你要是不願和他們寒暄,咱們就反方向逛?”
“不用。”奚驕隻是不喜尉窈,不是懼!
“這麵具我喜歡,兄長送我?”元瑀人小,心眼多,和他從兄元珩正相反。
“好。”奚驕也把手裡的戴自己臉上。他看著前麵的尉窈,不得不承認她的《詩經》基礎是真紮實啊!她怎麼學的呢?有什麼方法嗎?為何他斷掉馴獸嗜好,每天比平時至少多刻苦學習一個時辰,更是猜到二月聯考的考題,成績仍然奇差!
哎?真不是故意的,跟得有點近,他真不是故意踩掉她鞋的。
尉茂和尉窈走在一起,二人齊齊與走路不長眼的“麵具人”對視上。尉窈紅著臉提鞋,心慌不已,示意尉茂她沒事,快走。
尉茂凶神惡煞地指一下後方那個瘸腿刁奴,意思是裝什麼裝,不就輸場文鬥麼,戴麵具踩人家鞋報複!此地此刻顧不上計較,他隨尉窈快步往前趕。
奚驕拽斷麵具往飛鳴那砸,麵具輕,沒砸上,但飛鳴還是嚇掉了半身魂。
飛鳴無語凝噎,蒼天啊!星星月亮啊!為什麼每次遇到姓尉的女郎,他都得倒黴?!
元瑀沒問奚驕為什麼厭惡一個奴,卻經常帶此奴出來。每個人都有秘密,他早晚會知道的。
西城,崔學館。
僮仆峨峋打開邊門,把牛郎君放進來。後者還是先把弓箭卸在外邊,再進崔翁的屋舍。
“翁,我去盈居書坊了,很巧,書坊二樓有尉茂公子那般年紀的少年,但是有兩個,我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他。”
“看你臉有急色,出什麼事了?”
牛郎君搖頭:“沒啥急事,是當時我心裡不知咋了,總不安寧,一路跑來好多了。”
“詳細說,遇到了什麼事?”
牛郎君立即把街頭比試追尾箭的始末簡單描述,著重把烏洛蘭氏那男子的告誡全講了一遍。“他讓我彆自惹禍端,我就因著這句話亂尋思,想多了。”
崔翁:“烏洛蘭氏?陛下改革鮮卑複姓時,烏洛蘭氏被要求改成單字姓……蘭。”
蘭?
崔翁突然想起密信上那個“蘭”字!